第4章 沪上烟雨

去,他舍不下秀秀,舍不下这个家。

来人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我们,我叹了口气,从藤椅上站起来,走到耗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耗子,”我低声说,“你留下。”

耗子猛地回过头,眼睛通红:“教授,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郝志军?”

“你留下,照顾秀秀。”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命令。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哥,就听我的。秀秀和孩子,比什么都重要。老史那边……有我和水生。”

耗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妈的……”他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头,再也没了动静。

我转过身,看着来人:“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他说,“装备和身份证明,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点了点头,走到柜台前,拿起那两块身份牌。

铁牌的棱角硌得我手心生疼。

就在这时,后院的门帘被掀开了。

秀秀站在门口,脸色有点白。

她显然都听到了。

她看着坐在地上的耗子,又看了看我和水生,最后,目光落在我手里的那两块身份牌上。

她没哭,也没闹。

她只是走过去,把耗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去吧。”她看着耗子,声音很轻,却很稳,“把史大哥……带回来。”

耗子抬起头,看着秀秀,眼泪再也忍不住,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哗地往下流。

秀秀替他擦了擦眼泪,然后,她走到我和水生面前,对着我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大哥,水生哥,”她说,“我男人,就拜托你们了。”

我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又酸又涨。

我还能说什么?

我对姓王的说道:“告诉周主任,我们三个人,都去。”

姓王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点了点头:“我在外面车里等你们。”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雨幕里。

屋子里又剩下我们几个人。

耗子不哭了,他站起来,走到秀秀身边,紧紧地抱住她,把脸埋在她头发里。

我看着窗外,雨还在下,没完没了。

弄堂口那棵老槐树,被风雨吹得东倒西歪,好像随时都会倒掉。

两个月前,我们死里逃生,以为跳出了棋盘。

现在才明白,我们压根就没离开过。

脚下的每一步,都在人家的算计里。

这盘棋,从我们踏进铁棺峡开始,就注定要下到死了。

水生收拾好了他的帆布包,又从后院的柴房里,拎出了那把他用了多年的柴刀,用块破布,一层一层地仔细包好。

我环顾着这个三川阁,这里的一桌一椅,一瓶一罐,都是我们这几个月安稳日子的见证。

可现在,它们看着那么不真实,像是一场快要醒过来的梦。

“走吧。”我哑着嗓子说。

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什么生死离别。

我们只是换上了一身耐磨的旧衣服,就像是出趟远门。

耗子最后又抱了抱秀秀,在她肚子上亲了一下。

我们三个人,走出“三川阁”,走进了那片无边无际的沪上烟雨里。

那辆黑色的桑塔纳,像一头沉默的怪兽,在雨中等着我们,准备把我们重新拖进那个深不见底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