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世界有一点不均匀,他就会本能地去记录。
不过,能动笔记录的异常,其实已经是很温和的异常了。
比起塔区满天的冷光,那一点电波颤动几乎可以被视作——生活的细节。
他又听了五分钟,确认这东西没有变得更强烈,也没有藏着更深一层的编码。仅仅是偶尔出现的嗡鸣,像一个人在练习说话时,不小心让喉咙发出的一点朦胧声。
“你在干嘛?”
夏堇下楼时,正好看到他戴着耳机坐在那里,一脸认真地盯着一个空台。她拎着换下来的衣服,随口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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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叙摘下一只耳机,露出一半耳朵:“听世界说话。”
“嗯?”
“就是没台的地方。”他解释,“别人不说话的地方,世界有时候会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夏堇走过去,拿起他的小本子扫了一眼:“47.2 MHz……你准备把这些整理成论文吗?”
“我准备把它整理成‘不重要的事存档’。”
“那你记得还挺勤快。”
“没办法,有些人经历过太多‘重要的事’,反而想看看世界在不重要的时候是什么样。”
夏堇“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
她知道他在绕着说自己。
以前的闻叙,是被系统推着走的人。
他曾经是梦权城里少数能读懂“梦语言”的人之一,
站在噩梦和系统之间做翻译,甚至一度相信自己做的是“有意义的工作”。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翻译的不是梦,而是妥协。
梦禁之后,他没有像别人那样逃离这些东西,反而在废墟里搭起了一个小小电台,把那些“没人想听”的声音重新接回空气里。
不是为了提醒谁,也不是为了抗争,只是——
他舍不得世界完全安静。
“刚才又闪了。”
夏堇随口抬了一句,把衣服丢进楼梯口边的篮子里。
闻叙愣了一下:“谁闪了?”
“灯。”
“哦。”他放松,“还以为是你。”
“我闪了你也看不见。”她挑眉。
两个人难得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
他们已经学会了,不让“闪”这个词一出现就牵动整条神经。
“你那边有进展?”夏堇指了指收音机。
“没有。”闻叙耸耸肩,“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有人或者什么,在 47.2 上偶尔咳嗽了一声。”
“那你记这么多干嘛?”
“我想看它要不要学会说完整的句子。”
夏堇没笑。
她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这句话背后有没有危险的意思。
几秒之后,她点了点头:“那你慢慢听,有事叫我们。”
她走回楼梯口时,闻叙在她背后补了一句:“放心,不是梦权。”
“我知道。”她头也不回,“你还活着。”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却奇怪地安定。
夜深了,阮初和张弛也都上了楼。
屋里只剩门口那盏灯和收音机的指示灯在发光。
闻叙没有关机,他把声音调得更低,只自己听。
那些噪音像是贴在耳骨上的风,从耳道钻进去,在脑子里的某个角落轻轻掀一下。
他忽然想起梦权时代的监控室。
无数屏幕亮着,梦波图像像海潮一样在黑暗中翻滚。
那时候,他一度以为那就是“世界最真实的声音”。
现在回头看,反而觉得——
那时候的声音太整齐了,整齐到不像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