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 这种乱里有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才带着一种“活”的气息。
他把本子翻回前几页,看到自己曾经写过一行小字:
【梦禁后,世界的噪音其实很好听。】
那天他记下这句话,是在一个停电的深夜。
没有广播,没有梦脉冲,没有风扇的嗡嗡声。
只有楼下有人咳嗽了一声,有人翻身,巷子外停着一辆还没完全熄火的车,车里传出一点微弱的音乐。
他那一刻突然意识到——
原来真正的世界,是由无数小声音拼成的,不是由一个巨大的神来统一配乐。
耳机里又出现了一次“嗡”。
这次比刚才长一点,大概有一秒。
紧接着,是一个几乎听不清的破碎音节,像哪个陌生人靠得太近,对着麦克风呼气:
“……喂——”
就一个字,含糊到可以被当成错觉。
如果不是他刚好在听,几乎没人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带有“意图”的发声。
闻叙背脊微微一紧。
不是恐惧。
是一种“被点名”的感觉。
他没有立刻回答。
47.2 这个频段,没有规定谁是主播,谁是听众。
他说话,对方不一定能听见;
不说话,对方也不一定会放弃。
他在本子上写下:
【47.2——“喂”】
笔尖在纸上停了停,然后又补了一句极小的字:
【很像第一次练习张嘴的孩子。】
他摘下耳机,揉了揉耳朵。
楼上隐约传来张弛打呼的声音,阮初翻身压了一下床板,发出一点小响。
生活的声音叠在一起,把刚才那一声“喂”轻轻掩过去。
他忽然笑了一下。
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哪一个人去“回答全部的问题”了。
47.2 上如果真的有人在,那也只是一个和他一样,在黑暗里试着发声的人。
他们不互相拯救,只是互相证明——
还在。
第二天早晨,他把这件事跟其他人提了一句。
早餐桌上,四个人围着那盘不太成功的煎蛋,夏堇咬了一口,皱眉:“盐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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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次少放一点。”闻叙说完,像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晚 47.2 那边有人跟我说‘喂’。”
张弛正在喝豆浆,险些被呛到:“谁?”
“不知道。”
“梦权残留?”
“不是那个味道,”闻叙摇头,“梦权时代的声音不会只说一个‘喂’。它会附赠一整套情绪包服务。”
“那会是谁?”阮初问。闻叙想了想:“也许是另一个还睡不着的人。”
桌上安静了一瞬。夏堇放下筷子,语气平常:“不用追。” “我知道。”闻叙说,“我只是想记下来。” “你可以记。”她看着他,“但不要再认为自己必须回应所有的声音。我们不是那时候的‘接口’了。”闻叙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好。”
他是真的明白这句话。梦禁之前,他一直被当作梦权与人之间的“转换器”。任何出问题的梦都要先过他这一关,他需要解读、分类、解释,再交回系统去“修正”。那时候,他不敢停,不敢挡,也不敢完全站在人这一边。
现在不用了。47.2 可以继续发出“喂”, 他可以选择只把它记下来,而不必追着给出答案。这就是后梦禁时代清醒者的权利之一:有权利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听众。
午后,咖啡馆里人来人往,有人来坐一会儿,有人只是来门口那盏灯下点支烟,再用脚碾灭。收音机安静地躺在角落,没有被打开。
47.2 MHz 继续在空气里轻微地震动。也许那头的人还在说“喂”,也许他换了一个词,
也许他什么都没再说。但这不重要了。
闻叙趴在吧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记流水账:今天卖了几杯饮料,有人递来一袋柠檬换电费,有小孩在墙上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如果梦不被要求温柔,我想梦见自己长高。”他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真正值得记录的波形,其实是这种:人类在没有神的时候,还是会想明天。
那天晚上,他破天荒地没有戴耳机。电台关着,窗开着。外面的风顺着窗缝进来,带着一点街边土豆摊的味道,他躺在二楼硬得要命的床上,听着楼下那盏灯偶尔轻轻响一下。世界没那么安静,但也没那么吵。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喂。” 不是真的对谁说,只是对这个终于不需要接口的世界,轻轻地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