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封 檐角载月来

我不是心疼包里的钱,是怕书里夹着的那张苏州平江路地图被弄丢。

那是你三月出差时寄给我的,背面用铅笔描着个飞檐,旁边写着“檐角的弧度,是月亮教古人画的”。

我追了三条巷子。

菜市场后巷堆着烂菜叶,我踩在半块西瓜皮上滑了一跤,手掌在青石板上擦出两道血痕。

爬起来时,看见黑夹克拐进了旧货市场,那里摆满了你最爱的老物件——掉漆的铜香炉、缺角的青花碗,还有个石匠正凿着你总念叨的“抱鼓石”。

石匠的锤子“叮当”响,我忽然听见帆布包拉链的声音,循声望去,那本书正被扔在一堆旧杂志上,书脊朝下,像一只折了翅膀的鸟。

等我扑过去把书抱在怀里,才发现扉页卷了角,陈砚的签名,被蹭得有些模糊。

黑夹克早没影了,旧货市场的摊主围过来,卖铜器的大爷掏出碘酒给我擦手,“姑娘护书跟护崽似的,这书里藏着宝贝?”

我翻开书,看见你画的飞檐还在地图背面,忽然笑出声——刚才摔跤时,书被我压在胸口,倒让夹在里面的那张电影票,没被压皱。

那是去年冬天,我们看《古建修复师》时的票根,你在背面写着“陈砚说修复老建筑,像给时光打补丁”。

现在,书就躺在客厅的茶几上,我用保鲜膜把磨损的书脊缠了两圈,像给它打了一道石膏。

你常窝着的沙发角,还陷着个浅浅的印子,像给空气留了一个温柔的凹痕。

我伸手按了按,布料底下还凝着点暖烘烘的气儿,像是你刚起身时,把阳光的温度偷偷藏在了里面。

旁边是你昨天啃剩的苹果核,上面的牙印深浅不一,像你画设计图时打的草稿。

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味,我刚才炖排骨时加了一点黄酒,记得你说过“老方子做的菜,才有岁月的味道”。

玄关的门锁响了。

我把创可贴藏在身后,看见你拎着烤冷面走进来,香菜绿得发亮。

小主,

你弯腰换鞋时,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书上,忽然定住,喉结动了动:“这不是……”

“上周,路过出版社,看见就买了。”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却看见你手指抚过缠着保鲜膜的书脊,动作轻得像在摸老建筑的雕花。

你翻到扉页,指尖在模糊的签名上顿了顿,忽然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像你总拍的檐角星:“你手怎么了?”

我举着贴了创可贴的手晃了晃。

你已经冲过来,攥住我的手腕,指腹摩挲着伤口,声音发紧:“怎么弄的?”

“买烤冷面时,被铁板烫的。”我笑着骗你,却看见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打开是你在工地捡的木刨花。

“这是修木塔时刨下来的,据说泡在水里能消炎。”

你低头给我敷刨花时,我看见你工装裤的口袋里露出半张纸,抽出来一看,是一张《檐角星》的预售订单,下单日期是三个月前,备注栏写着:

“她总说,陈砚的字像老松”。

原来,你早就订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