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祭酒所言极是,‘道’乃根本。然学生愚见,‘道’与‘器’,并非截然对立,而是相辅相成。未有离器之道,亦未有离道之器。”
他顿了顿,声音清晰地说道:“《周易》有云,‘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化而裁之谓之变,推而行之谓之通’。可见,道器本为一体,变化推行,方能通达。格物院所追寻的,正是这‘化而裁之’、‘推而行之’的过程!”
他避开空洞的争论,直接举例说明:“敢问祭酒,若不明勾股方圆之‘理’(道),如何丈量田亩、规划城池(器)?”
“若不通水流力学之‘理’(道),如何修筑堤坝、疏导江河(器),以保万民平安?若不知万物变化之‘理’(道),如何改良农具、选育良种(器),以足食丰衣?”
一连串的发问,将抽象的“道”与具体的“器”紧密联系起来。
他接着说道:“格物院研制之火器,非为嗜杀,乃为止戈,以暴制暴,护我边民,此非‘平天下’之实策?改良漕运、开辟海运,使南粮北调,解民倒悬,此非‘治国’之要务?推广农技、百工,使百姓丰衣足食,此非‘亲民’之根本?”
赵青川言辞恳切,逻辑严密,每一问都指向经世济民的实际效果。
“格物致知,非是抛弃圣贤之道,而是将圣贤心中‘民胞物与’、‘治国平天下’的理想,用实实在在的方法,落到实处!若空谈性理而无补于世,与晋人清谈何异?于国何益?于民何益?”
最后一句,他引用了历史上空谈误国的典故,虽未明指,却让在场许多崇尚实学的官员和学子心有戚戚。
周鸿儒一时语塞。他擅长义理辨析,却难以反驳这些关乎国计民生的具体实效。他身旁一位弟子忍不住喝道:“强词夺理!尔等所学,不过是工匠之术,岂能与圣贤大道相提并论!”
赵青川并未动怒,反而平静地反问:“敢问这位兄台,若圣贤复生,见百姓因水患流离,是会空谈‘仁者爱人’,还是会设法‘掘井筑堤’?见外敌入侵、生灵涂炭,是会空谈‘义之所在’,还是会思索‘砺兵秣马’?格物之学,所求者,正是那‘掘井筑堤’、‘砺兵秣马’的实在法子!此心此志,与圣贤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