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疑道:
“夫人那边若问起逾制之事……”
“让她来问我!”
李牧之猛地攥紧案头青玉镇纸,指节发白,道:
“你且去将婉婉生前最爱的白玉簪寻来,连同那支她日日描眉的螺子黛,一并置入棺中。”
程席望着主人震颤的肩脊,终是无声作揖退下。
若程忠未被常乐操控心神,此刻必当冒死谏阻——此地虽为长亭县,然世子公然以妾室之丧逾越礼制,实属宠妾灭妻之举。
柳清雅并非寻常妇人,纵使十六公主远在仙门,其上京胞姐柳妃却圣眷正浓。
虽姊妹情分淡薄,然血脉相连,纵是李牧之不将柳清雅放在眼里,亦须顾及皇室颜面。
李牧之何尝不知此举逾矩?然其中自有深意。
他正是要以这逾制的葬礼作饵,试探那邪物对自己的态度。若对方已起杀心,必会借葬礼生事。
柳清雅虽非善妒之辈,但面对这般折辱,定会前来理论。只要窥破邪物反应,后续谋划自可随之调整。
正当李牧之凝神思忖后续安排时,忽见窗外掠入一道白影。
待那物翩然落在案前,他才惊觉这竟是只木质机关鸟,羽翼纹理精巧绝伦,若非细看几与活物无异。
李牧之虽不识此鸟,却一眼认出鸟足上的银环——那上面镌刻的云雷纹,正是至交朱炎家族的徽记。
朱炎虽无灵根,却出身修仙世家,其祖父因资质平庸被分支出主家。
幸而朱父与两位胞弟才学出众,兄弟三人接连高中进士,彼此扶持下渐成朝堂中流砥柱,更得圣上倚重。
朱家本家为笼络这脉权势,特遣修士常驻上京朱府。
朱炎虽未能修行,却娶了位有五灵根的妻子。
此女原是朱家采买的丫鬟,因灵根显现得授功法,后为巩固分支地位,本家将她许给朱炎为正妻。
更难得的是,他们所出子嗣竟传承了灵根,虽只是五灵根,却足以令本家每月送来修炼资材示好。
忆起当年,李牧之与朱炎相识于微时。
那时朱家尚未显达,二人在学堂因才学相惜,历经世事更成刎颈之交。
当年李牧之遭贬,朱炎欲动用人脉相助,却被他断然拒绝——朝堂党争如漩涡,朱家既为纯臣,便不该卷入其中。
他只托朱炎多看顾嫡子李念安,可惜柳清雅短视,硬阻了孩儿入朱家学堂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