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的通道比想象中更加陡峭,几乎是垂直的检修梯,锈蚀得厉害,每一脚踩上去都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碎裂坍塌。林宇顾不上脚踝钻心的疼痛,也顾不上节省体力,只能凭借一股求生的本能,手脚并用地向下攀爬。上方,那扇被强行破开的金属门发出的巨响,如同丧钟,在垂直的通道里回荡,催促着他不断下降。
黑暗中,他只能依靠触觉和听觉。冰冷的、布满锈垢和粘腻物质的梯级,摩擦着他早已破烂不堪的手掌。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通往地心。而上方,除了回声,暂时还没有传来追兵的声音。
但那不代表安全。“清道夫”给他的感觉,不是那种会发出咆哮的野兽,而是更冰冷、更高效、如同程序般的杀戮机器。它可能正以更安静、更迅速的方式追来。
下降了大约二三十米,梯子到了尽头。下面是一片相对平坦的地面,踩上去软绵绵的,积满了厚厚的、不知是什么成分的灰尘。空气变得更加污浊,那股混合着腐臭、臭氧和甜腻氰化物味的复杂气息更加浓郁,几乎令人窒息。
这里的光线来源更加诡异。不再是应急灯或卵群的冷光,而是来自墙壁本身——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萤火虫聚集般的惨绿色生物荧光。这些光点并非均匀分布,而是沿着墙壁上蔓延的、如同血管或神经网络般的细微纹路闪烁、流动。
林宇蹲下身,警惕地观察。那些发光的纹路,仔细看,是由无数极其细微的、半透明的菌丝汇集而成。它们不仅在墙壁上蔓延,甚至在地面的灰尘下,也隐约可见网络的脉络。整个空间,仿佛被一张巨大的、活着的菌丝网络所包裹。
他想起之前那个变异研究员崩溃时喊出的“到处都是眼睛”,还有父亲笔记里提到的“群体意识链接”和“精神感染”。难道……这个菌丝网络,就是腐巢的神经系统?它能传递信息,甚至……感知入侵者?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他感觉自己仿佛正走在一个巨大生物的肠道里,每一寸墙壁都是活的,都在监视着他。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区域。
根据张明远地图的模糊指示,以及父亲笔记里“锁在母亲那里”的暗示,“母亲”或者说腐巢的核心,应该在这个地下设施的最深处。他需要继续向下。
他沿着菌丝荧光闪烁的通道小心前行,尽量避开地面上明显菌丝聚集的地方,脚步轻得如同猫科动物。通道四通八达,如同蚁穴,很多岔路口都被坍塌的废墟或增生的、硬化了的有机物质堵死。他只能选择那些相对畅通、且方向向下的路径。
在一个拐角处,他发现了一具不一样的尸体。
不是人类的骸骨,也不是那种孵化出的怪物。而是一具穿着厚重、黑色特种作战服、戴着全封闭头盔的尸体。尸体靠在墙边,姿势僵硬,作战服上有几处撕裂伤,但致命伤似乎是颈部——头盔与衣领的连接处,被某种极细极利的东西切开了,切口平滑,露出里面已经发黑萎缩的皮肉。
尸体旁边,掉落着一把造型奇特、带有消音器和某种光学瞄准镜的步枪,枪身也有被腐蚀和刮擦的痕迹。这种装备,明显不同于基金会的研究员或安保人员。
“清道夫”?还是……第三方势力?
林宇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才小心地靠近。他捡起步枪,入手沉重,结构精密,但他对这类武器并不熟悉。他检查了一下弹匣,里面是一种特制的、弹头呈暗蓝色的子弹,不是常规弹药。
他在尸体身上摸索,找到了几个备用弹匣,一些用途不明的电子设备碎片,以及一个金属身份牌。身份牌上没有任何名字或部队编号,只有一串冰冷的数字代码和一个陌生的徽记:一只被利剑刺穿的盾牌。
这证实了他的猜测。有外部力量介入过这里,并且付出了代价。他们是谁?目的是什么?和“清道夫”是敌是友?
他将身份牌和几个备用弹匣塞进口袋,犹豫了一下,还是背起了那把步枪。多一件武器,多一分希望,即使他并不擅长使用。
就在他背起步枪,准备继续前进时,他无意中瞥见,尸体靠着的墙壁上,那些蛛丝网络的荧光,似乎比别处更密集、更明亮一些。而且,荧光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着尸体的方向蔓延,尤其是向着颈部那道致命的切口蔓延。
仿佛……菌丝正在“探查”这具新鲜的尸体。
林宇头皮一麻,不敢再看,立刻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