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灰石镇,想起离开前那位老农说过的话——老农的皱纹里嵌着洗不掉的尘土,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贵族要的魔力结晶翻了一倍,交不出的农户要么被拖去矿场当苦力,要么只能连夜逃荒,走慢一步都可能被抓……”眼前这座农庄,恐怕就是后者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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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轻轻推开虚掩的厨房门。门板轴早已锈死,一推便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响,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着,惊得草从里几只藏着的蚂蚱“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混着尘土的干燥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类似干草腐烂的苦涩味,呛得林恩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墙角堆着几捆没晒干的稻草,稻草的颜色已经从金黄变成了灰黑色,上面爬着几只灰黑色的小虫子,大概是潮虫,见光后立刻飞快地钻进稻草缝里,只留下几道细微的爬痕。
林恩的目光在斑驳的墙面上扫过,忽然停在了一块没完全掉落的旧报纸上。那报纸已经泛黄发脆,边角卷得像海浪似的,稍微一碰就可能碎掉。
上面的字迹大多已经模糊不清,只有几个深色的铅字还能勉强辨认——“魔力结晶征收额度”“王室秘术研究所”“灵植管控”,这几个零散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进林恩的眼睛里,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记忆里尘封的画面突然翻涌上来。母亲艾拉生前,也曾对着这样的报纸唉声叹气。
他记得有一次,母亲把一张印着“灵植资源管控令”的报纸紧紧揉成一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眶通红得像要滴血。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他们根本不是要管控,是要把我们这些靠灵植吃饭的人赶尽杀绝……”那时他才六岁,不懂什么是“管控令”,也不懂母亲为什么要哭,只知道那天母亲没有做饭,抱着他在冰冷的土炕上坐了一夜。
土炕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褥子渗上来,可母亲的怀抱却格外温暖,她一遍遍地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林恩,以后一定要好好活着,别像妈妈这样……”
林恩的指尖轻轻碰向那张报纸,指尖刚碰到纸面,报纸就“哗啦”一声碎成了几片,像蝴蝶的翅膀似的飘落在地上。
他蹲下身,看着那些散落在积灰里的碎纸片,忽然注意到灶台旁的地面上,几枚浅浅的脚印正印在灰尘里。那脚印很小,大概只有孩童的脚掌那么大,边缘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泥土——那泥土的颜色比院子里的黄土更深,也更黏,显然不是农庄里原本的土。
他顺着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卧室的方向走,每一步都避开那些脆弱的痕迹。
卧室的门也是虚掩的,推开时同样发出“吱呀”的声响,一股比厨房更浓的霉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孩童衣物上特有的肥皂味,只是那味道早已淡得几乎闻不见。
卧室里的景象比厨房更显破败。
一张破旧的木床靠在墙边,床板断了一根,斜斜地耷拉着,床腿上的螺丝早已松动,轻轻一碰就晃悠悠地响。床上没有被褥,只有几片发霉的稻草散落在木板上,像是被人匆忙掀开后再也没整理过。
床头的木柜上,一个掉了耳朵的陶俑静静地放在那里——那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模样,陶俑的脸上还画着两道红色的腮红,虽然颜料早已褪色,边缘也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
林恩伸出手,轻轻拿起陶俑,指尖能摸到釉面残留的光滑感,陶俑的重量很轻,握在手里像握着一片羽毛。
这一定是孩子的玩具。林恩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主人离开时,连孩子最爱的陶俑都没来得及带走,他们走得该有多匆忙?是听到了官差的马蹄声,还是看到了远处赶来的护卫?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把陶俑轻轻放在木柜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柜面的木纹。
是镇吏突然上门催收魔力结晶,逼得他们连夜逃跑?还是贵族的人来强征土地,把他们赶去了不知名的地方?他的思绪又飘回了灰石镇的集市——那天他去买黑面包,亲眼看到一个平民因为交不出结晶,被贵族的家仆按在地上殴打。
那人的嘴角淌着血,却还在苦苦哀求,可家仆的拳头却越打越重,围观的人都低着头,没人敢上前劝阻。还有母亲——那年官差闯进家门,说母亲“盗窃”了贵族的灵植种子,不由分说就把她带走了。
他追在后面哭着喊“妈妈”,却被官差推在地上,等他爬起来时,母亲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路的尽头。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