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井边的青石板上,泪水决堤。
他终于明白,代码、标记、档案,一切都可以被伪造,唯独这源自血脉深处的亲情与记忆,无可替代。
真伪之辨,终究在情,不在符。
受到陆九启发的白桃,立刻设计了一套更为严谨的“双验法”。
她宣布,今后所有新录入褪色榜的名字,都必须经过“血引法”的基础验证和“亲缘共鸣”的最终确认。
为了验证这套方法,她让周砚将“陈大根”唯一在世的亲侄儿——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带到了井边。
少年按照白桃的嘱咐,对着井口,一遍遍地低声呼唤着叔叔的名字。
起初,井底毫无反应。
就在少年快要放弃时,一个沙哑干涩的男人声音突兀地响起,语气中充满了不耐与暴躁:“我早降了!别找我!我不是英雄!”
这声音毫无亲人相认的温情,反而像是一头被惊扰的困兽在咆哮。
周砚大惊失色,以为是邪祟作怪。
白桃却异常冷静,她立刻取出一盏特制的药熏紫灯,凑近井口。
紫色的灯焰平稳燃烧,没有丝毫变色。
“不是邪气,”白桃放下灯,眼神变得无比复杂,“这是真实的情感波动。有人……借着陈大根的名字,在吐露他自己内心的愧悔与挣扎。”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蒙亮,周砚照例在褪色榜前更新记录。
当他走到“陆怀安”的条目时,脚步猛地顿住。
在那个熟悉的名字旁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行娟秀却冰冷的小字,墨迹甚至还未完全干透:“他在井底,但不是你要的那个。”
周砚心头一凛,正要伸手去擦,白桃却疾步而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笔录本。
她翻开昨夜的巡更日志,目光精准地落在一条记录上:负责后半夜巡逻的赵师傅,昨夜因“腹痛”,提前半个时辰离岗。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院墙,望向东南方的某个方向,那里是城中敌特最活跃的区域。
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与前所未有的凝重:“有人知道我们怎么养魂,现在,轮到他们学着造假了。”
风波诡谲,敌我双方的较量已经从物理层面,深入到了魂灵与记忆的战场。
白桃收回目光,转身走向心音房。
那个俘虏经过一夜的救治,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但无论卫兵如何审问,他都像个木头人一样,不发一语。
语言的拷问对他已然无用,他的神志是座被锁死的孤城。
白桃静立片刻,转身对守卫吩咐道:“去取安神熏香来,最好的那种。要撬开这座城,得先安抚城里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