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的焦臭与金属的腥气混杂在一起,钻入白桃的鼻腔。
她没有理会,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凝视着掌心那道自己划开的伤口。
银针被她随意丢在一旁,暗红的血珠正从皮肉翻卷处争先恐后地涌出。
她倾斜手掌,任由那带着她体温与真名力量的血液,精准地滴入第七灯灯座中心那处小小的凹槽。
一滴,两滴,三滴。
血液落入凹槽的瞬间便消失不见,仿佛被饥渴的土地所吞噬。
就在第三滴血浸入的刹那,死寂的废墟中心,那片被烧得焦黑扭曲的铜壁竟如沉睡千年的巨兽苏醒,从内部透出微弱却执拗的红光。
光芒沿着铜壁上早已看不清的纹路缓缓流淌,像是在勾勒一道无形的契约,回应着她血脉深处的某个古老印记。
白桃缓缓闭上双眼,稀薄的烟尘拂过她苍白的面颊。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仿佛不是说给任何人听,而是宣告给这片被玷污的土地。
“我不是来献魂的,我是来收账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罗盘。
罗盘通体由老木制成,边缘已被摩挲得油光发亮,唯有中央那根纤细的指针,仍闪烁着冷冽的银光。
这是祖父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将罗盘稳稳地放置在刚刚滴过血的灯座之上。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蜂鸣,罗盘的指针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拨动,开始了疯狂的、毫无规律的剧烈震颤。
它时而指向天空,时而指向地底,疯狂旋转的残影几乎要挣脱木壳的束缚。
白桃的手稳如磐石,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疯狂的舞动终于慢了下来,指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沉重,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转向了东北方,稳稳地指向了“艮”位。
白桃猛地睁开眼,一道精光在眸中闪过。
她终于明白了。
宗门典籍中记载的那个恶毒诅咒——“断根之厄”,她一直以为是指血脉断绝,让她这一代成为绝嗣。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
敌人要断的,根本不是她白氏一族的香火。
“原来‘断根’,是有人在挖我们的根。”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
药王宗的“根”,是埋藏在金陵地脉深处的某个实体,一个真正的、物理意义上的根基。
就在白桃找到方向的同时,金陵城另一端,一座废弃义庄的枯井内,小梅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盘坐在湿冷的井底,七根细如发丝的红线从她指尖延伸而出,没入井壁的缝隙,如同蛛网般感知着整座城市地下的脉动。
这七根红线,连接着金陵城下的七处地灯卦位,是她作为“传话人”的耳目。
突然,一股尖锐如针扎的刺痛从东南“巽”位的红线上传来。
紧接着,一股污浊、邪恶的气息逆流而上,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通过她的感知网络,反向侵入她的心神。
她能“看”到,远在城东南的那盏地灯,竟在无人催动的情况下自行亮起,焰色不再是纯净的灵火,而是浑浊如淤血,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混账!”小梅低喝一声,银牙紧咬。
她没有丝毫犹豫,左手掐出一个古怪的法印,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眉心,再猛地向前一指。
一枚由她心神凝聚的无形“安魂钉”,以她自身的精血为引导,狠狠地逆着那股邪气,灌入了连接巽位的地语通道之中。
“我名小梅,继第三任传话之职,今令:邪火退散!”
她的声音在狭窄的井底回荡,井水瞬间沸腾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远在城东南的地底深处,那盏燃烧着血色火焰的地灯剧烈摇曳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骤然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