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突然喊她。
白桃转头的瞬间,看见石台上的小梅。
那孩子不知何时坐了上去,十指张着,银丝像活物似的从指缝钻出来,在空中织成半透明的网。
她的眉心突突直跳,额角渗着汗,像是在和什么较劲。
银丝突然震了一下。
一缕黑气从地缝窜出来,缠上丝线,竟在网里凝成张模糊的脸——是个穿粗布裙的姑娘,发间插着野菊。
白桃认得那装束,是三百年前首位守脉人的画像。
她在听。陆九轻声说。
白桃这才注意到,小梅的睫毛在抖,像是在听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可下一秒,银丝地断裂,小梅猛地抽手,嘴角溢出血珠。
她望着空中消散的人脸,眼里闪过一丝悲悯——那神情太成熟,不像是十二岁的孩子该有的。
白桃摸出新铸的针。
骨白色的针身还带着煅炉的余温,这是她用母亲留下的骨粉炼的,本想用来封魂。
针尖刚触到玉片裂缝,整片废墟突然震颤。
地下传来声,像是三百个人同时吞咽,震得白桃耳膜发疼。
根在艮位,口在人心。玉片上突然浮出新字,裂痕地又开了寸许。
白桃掌心被玉片边缘划破,血珠渗进字里,把两个字染得鲜红——艮卦在东北方,是当年白芷埋骨的荒坡。
桃儿!陆九的声音带着颤。
白桃抬头,看见他怀里的玉佩裂成了碎片,血丝从碎玉里爬出来,像活的一样往东北方延伸,在荒坡下的泥土里缠成团。
夜风卷着灰烬刮过来,把血丝吹得忽明忽暗。
白桃听见小梅的声音,这次不是哭,不是童谣,是三百种音色叠在一起,像山涧里的泉流撞在石头上:颐卦初九:舍尔灵龟,观我朵颐,凶。
针在她手里寸寸碎裂。
白桃盯着掌心里的断针,突然想起母亲自焚前说的——原来根不在地底下,在人心贪念里。
而那荒坡下的泥土,不知何时已翻起一片,像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挣出来。
九哥。白桃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灰。
她望着东北方渐浓的夜色,那里有座荒坡,坡上立着块褪色的碑,刻着白氏白芷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