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木匠摸着腕上的刀疤,说当年日军烧村时他藏在草垛里,听着邻居喊他名字没敢应;小毛头的娘攥着陶丸哭,说儿子周岁那天她为了省米,把他托付给邻居,结果邻居被流弹...
日头偏西时,陶丸盒子空了大半。
白桃的指尖被银针磨得发红,却越点越稳。
她看见李阿婆攥着陶丸蹲在井边,对着水面轻声说:阿囡,娘想问你,那年你说要跟戏班走,是真心欢喜吗?
与此同时,兑位码头的潮雾正漫过船舷。
陆九裹着件旧粗布短打,混在卸煤的苦力里,袖中装着碾碎的火漆粉。
他趁人不注意,在每艘船舱的角落里撒了把,潮灰立刻吸住粉末,像蚯蚓钻进湿土。
月上中天时,陆九蹲在桅杆阴影里,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捏过易容的胶泥,刻过假章的钢刀,此刻却在抖。
他想起七年前,老张头被日军押着游街,经过他身边时,老人咳着血说:小陆,真话要刻在风里,刻在能被记住的地方。
潮雾更浓了。
陆九摸出怀里的火漆残片,对着桅杆上的灯笼照了照——残片上还留着半个字,是中统的标记。
他突然笑了,把残片扔进潮灰里:我不是老张头,但我记得。
深夜的风卷着潮气扑来,船舱底的潮灰突然动了。
苦力们举着火把凑近,只见灰粉缓缓排列成线,是《兑卦》爻辞:和兑,吉。
有人惊呼:这是当年中统的真言蚀伪
陆九退到暗处,看着老水手们红着眼圈互相拍背,听着年轻后生小声念和兑,吉,突然觉得掌心的残片烫得厉害——不是烫,是活过来了。
同一时刻,东北艮位的残墙上,小梅正把银丝系在风铃草的花茎上。
她闭着眼,能听见银丝在风里震颤,声波像无数根细针往地下扎。
片刻后,地底下传来嗡嗡的回响,是《艮卦》的爻辞: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小梅的睫毛颤了颤,轻声说:可若无人思,谁来定其位?
银丝突然发出刺目的银光,墙根的青石板裂开细缝,钻出株灯心草,花心托着枚霜丸,里面有微光流转。
小梅没碰那丸,她对着草叶轻轻吹气,霜丸便随着风飘向城里,像颗会飞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