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欢小筑的后门就闹开了。春桃穿着新做的青布夹袄,叉着腰站在石阶上,对着排队的人群扯嗓子:“都别急!平民宴席从巳时开到未时,荠菜豆腐羹管够,焦香牛肉片得按份来 —— 哎!说你呢,那筐萝卜别往灶房堆,王伯要挑带泥的新鲜货!”
灶房里更是热火朝天。王伯正蹲在灶口添柴,粗布围裙上沾着斑斑点点的面星子,见沈砚之拿着菜刀对着萝卜比划,忍不住笑出声:“沈大人,您这哪是切萝卜丝,分明是劈柴火。当年我家小子初学切菜,都比您匀实些。”
沈砚之耳尖一红,指尖的菜刀顿了顿,切下去的萝卜还是成了 “手指粗” 的条。他梗着脖子辩解:“昨日已请教过李御厨,许是这刀不够锋利。”
“是手笨,跟刀没关系。” 苏清欢端着刚腌好的牛肉进来,肩上搭着的布巾扫过灶台,青铜小鼎在她袖袋里轻轻发烫,“刚从城南张屠户那儿挑的牛里脊,用鼎温过的酱汁腌半个时辰,等会儿煎出来保准嫩。”
她把牛肉往案上一放,指尖刚碰到瓷盆,鼎身的暖意就顺着指尖漫开 —— 这几日小鼎越发温润,连带着她处理食材时,总能精准摸到最鲜的那处肌理。沈砚之看着她熟练地将牛肉切片,忍不住凑过去:“需不需要帮忙?剥蒜切葱都行。”
“可别了。” 春桃端着摞得老高的粗瓷碗进来,闻言立刻摆手,“昨儿您剥的蒜,我挑了半天才挑出能下锅的;今儿再让您切葱,怕是得给客人上‘葱段炖菜’。”
沈砚之正想反驳,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太监尖细的唱喏:“圣旨到 —— 苏清欢接旨!”
众人顿时愣住。王伯赶紧熄了灶火,春桃慌得把碗往案上一放,差点摔了。苏清欢擦了擦手,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个穿孔雀补子的太监领着两个小太监站在那儿,手里捧着明黄的圣旨,下巴抬得老高。
“苏姑娘,快接旨吧。” 太监斜睨着院墙上沾着的油烟,语气里带着几分轻视,“太后娘娘尝了您的菜,龙颜大悦,特召您入宫当御厨,正五品待遇呢。”
春桃先炸了毛:“我们姑娘才不去宫里!那地方规矩多如牛毛,做个菜都得看人脸,哪有在小筑自在!”
“放肆!” 太监厉声呵斥,“御厨何等荣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个小丫鬟懂什么!”
“我不懂荣耀,但我懂我家姑娘的心。” 春桃梗着脖子往前站,“前日柳府宴席,各位大人不也说咱们市井菜比御膳房的暖人?”
苏清欢按住春桃的胳膊,对着太监屈膝行礼:“公公息怒,丫鬟年幼无知,还望海涵。只是这御厨之位,清欢实在不敢领。”
太监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苏姑娘莫不是傻了?正五品啊!你一个庶女出身,能进御膳房是天大的福分。”
“福分分两种。” 苏清欢指尖摩挲着袖袋里的青铜小鼎,暖意让她心头格外笃定,“一种是宫廷玉食的尊贵,一种是市井烟火的安稳。清欢小筑的荠菜汤能暖外城百姓的胃,焦香牛肉片能让挑夫歇脚时笑出声,这比宫里的金银碗筷更合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