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考古队的队长也常说:“那批青瓷碗能重见天日,得谢毕邪的日记。他标注的坐标精确到‘三步开外,左拐半尺’,我们按图索骥,一铲子下去就挖到了。你猜怎么着?碗底还留着个小小的‘邪’字,大概是他当年做的记号,怕胖子乱摸给摸碎了。”
二、基座后的秘密
雕像揭幕那天,博物馆广场挤得水泄不通。张起灵站在人群最后,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后颈的麒麟纹身被衣领遮得严严实实。他手里捏着片玉兰花瓣,是从毕邪老宅的院子里摘的,花瓣边缘有点发焦,像被晒过。
他看着青铜雕像,眼神和当年在瓜子庙村口时一样淡,像浸在水里的石头。可当目光扫过基座背面时,指尖突然轻轻颤了颤——那里的刻字,是他亲手拓上去的。
那年毕邪走后,张起灵在整理旧物时翻到了这本日记。最后一页的字迹刻得很深,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页,纸面凹凸不平,像是写了很多遍才定稿。他坐在窗边看了整夜,月光从纸页上淌过,把“平凡的守护”四个字泡得发胀。天快亮时,他联系了石匠,递过去一张纸条,上面画着藤蔓缠绕的图案,旁边写着“半掩”。
“为什么刻在背面?”石匠当时手里的錾子停在半空,“英雄的话,就该让所有人看见,刻在正面多显眼。”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掏出张照片。照片上,毕邪蹲在西沙的沙滩上,正给一只断了翅膀的海鸥涂药膏,侧脸被晒得发红,嘴角却咧着。背景里,胖子举着相机喊“老毕看这边”,他却头也没回,嘟囔着“别吵,吓着它”。石匠看着照片,突然懂了——有些人的好,从不是用来炫耀的。
如今藤蔓真的爬满了基座背面,巴掌大的叶子层层叠叠,阳光穿过叶片的缝隙,在“平凡的守护”那几个字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一群跳跃的萤火虫。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扒着基座,胖手指抠着藤蔓间的缝隙,仰着脸问妈妈:“妈妈,什么是‘坚持了一辈子’呀?”
妈妈笑着指向博物馆的方向,那里的展柜正透着暖黄的光:“就像那位爷爷,他每天写日记,每天想着怎么保护朋友、保护老物件,慢慢就成了大家都记得的人呀。你看,他写了三十年日记,就像你每天给小熊盖被子,坚持久了,就是很了不起的事啦。”
不远处,白发苍苍的胖子拄着拐杖,正给一群戴红领巾的孩子讲当年的故事。他的背有点驼,肚子却还是圆滚滚的,说话时带着点喘:“你们别听博物馆瞎吹,老毕当年笨得很!第一次用洛阳铲,学着别人往地上戳,结果角度没找对,‘噗嗤’一声,铲尖对着自己的脚就扎下去了,幸好我眼疾手快给拉住了,不然现在雕像得少个脚趾头!”
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胖子也跟着笑,眼角的皱纹堆成了小山,可笑着笑着,声音突然有点哽咽:“但他啊,认准的事就不会放——比如护着那盏破灯,说那是古人的心血;比如护着我们这帮兄弟,每次有危险都把我们往身后拽……”他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把拐杖往地上顿了顿,“不说这个了!你们看那雕像的右手,知道为啥那么放不?当年在海底墓,他就这么托着青铜鼎,托了半个钟头,胳膊都麻了,还嘴硬说‘没事,我力气大’……”
三、被记住的瞬间
博物馆的留言簿换了一本又一本,硬壳封面被翻得卷了边,每一页都写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笔迹,墨水洇透了纸背。
“我是文物修复师,每天对着褪色的壁画,总想起毕邪先生日记里的话——‘慢工出细活,急不得’。上次修复一幅唐代的仕女图,颜料层脆得像饼干,我蹲在展柜前,用棉签蘸着溶剂一点点敷,突然想起他给张起灵涂药膏的样子。原来伟大就是把每一笔颜色补好,把每一道裂缝粘牢,和他当年做的,也没什么不一样。”
“我是小学老师,班里的孩子总问我什么是英雄。以前我会说‘拯救世界的人’,现在我会带他们来看这本日记。我说‘英雄就是每天认真教好每节课,下雨时把伞借给同学,就像毕邪先生记得给朋友带药膏、帮奶奶修屋顶一样’。昨天看到个孩子在作文里写‘我想当像毕邪爷爷那样的人,先做好每天的作业,再帮同桌解答数学题’,突然觉得,英雄的种子已经发芽了。”
“爷爷曾是瓜子庙的守陵人,他说当年毕邪先生为了保护一座宋代的小古墓,在山里守了三个月。那会儿刚开春,山里还飘雪,他就住在帐篷里,每天早上先绕着墓转三圈,看看有没有异常,再给文物局打个电话汇报。有次雪下大了,帐篷塌了半边,他愣是抱着块挡墓门的石板蹲了一夜,怕雪把墓道压塌。爷爷说他见过毕邪啃干粮的样子,就着雪水嚼饼干,吃得咔嚓响,却笑得特开心,说‘这墓比我结实,冻不坏’。原来神真的会蹲在帐篷里啃干粮,还会因为古墓没事而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