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邪的日记被放在博物馆最深处的恒温展柜里,特制的防紫外线玻璃透着柔和的光,将泛黄的纸页照得清晰。钢笔字迹顺着纸纹洇开,像老树的根须扎进土壤,虽不张扬,却透着一股沉劲。最后一页的空白处,那段话像颗被时光反复摩挲的鹅卵石,静静卧在那里——
“我从未想过成神,我只是想保护身边的人,守护那些值得守护的文明。所谓神,不过是把平凡的守护,坚持了一辈子,又被后人记住了一辈子。”
展柜前总围着三三两两的人。有背着双肩包的学生,举着手机对着字迹拍个不停,备忘录里已经存了半屏感悟;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戴着老花镜逐字细读,指腹在玻璃上轻轻摩挲,像在触碰多年未见的老友;还有被家长抱在怀里的孩子,伸出小胖手想摸那页纸,被妈妈轻轻按住:“要轻轻看哦,这是很珍贵的东西。”
博物馆广场中央,毕邪的雕像在晨光里舒展着青铜的筋骨。衣袍被风刻出自然的褶皱,仿佛下一秒就会扬起衣角迈步前行。他左手握着半块磨损的摸金符,符角的缺口还留着当年在鲁王宫被石壁蹭到的痕迹;右手平伸,掌心朝下,像在托着什么看不见的重量——知情的老馆员说,那姿势,和当年他在西沙海底墓托住即将坠落的青铜鼎时一模一样。
很少有人知道,雕像基座的背面藏着个秘密。那里錾刻着日记最后一页的那段话,字迹比正面的铭文浅淡许多,如今被蔓延的爬山虎半掩着,叶片的阴影在字间游移,像在轻轻翻动一本无形的书。
一、日记里的烟火气
毕邪的日记更像本被岁月泡软的杂记,32开的牛皮纸封面已经磨出毛边,书脊处用细麻绳补过三次,结扣是他标志性的“双套结”——当年在鲁王宫教胖子打结时发明的,说是“结实得能吊住半扇猪肉”。
翻开扉页,夹着片干枯的白玉兰花瓣,是杭州西湖边的品种。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胖子说这花能泡水,结果泡出来一股子肥皂味,他非说是我摘错了品种。”字迹旁边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旁边戳着个叉号,一看就是在埋汰胖子。
再往后翻,纸页间夹着的东西愈发琐碎:有张褪色的电影票根,是《古墓丽影》的首映场,座位号“7排13座”被圈了出来,旁边批注:“胖子抢了我的票,说13是他的幸运数字,结果看到一半吓得钻桌子底,被前排大姐瞪了三回。”票根边缘还粘着点爆米花渣,大概是当时不小心蹭上的。
有页纸被茶水洇了个圆斑,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三月十七,雨。张起灵的麒麟纹身又发作了,给他涂了爷爷留下的药膏,青紫色褪了些。这家伙总不爱说话,疼得冒冷汗也憋着,后颈的筋都绷成了弦。刚才趁他睡着摸了摸,比我家老宅的门栓还烫。得盯着他按时上药才行,不然明天该疼得握不住洛阳铲了。”旁边画着个简笔画,一个小人背对着,后颈画了团模糊的紫色,像团没烧透的火苗。
“五月初三,晴。胖子说想吃西湖醋鱼,带他去爷爷的茶馆蹭饭。老爷子今天心情好,炖了新腌的酱鸭,刚端上桌,胖子伸手就抓,被老爷子用筷子敲了手背。‘急什么?’老爷子盯着胖子的肚子笑,‘这体型,倒斗时得留半条路给他挪窝,不然得卡在盗洞口哼哼。’胖子回嘴‘您老当年不也胖过?我这叫继承优良传统’,结果被爷爷拿鸡毛掸子追着打,绕着茶桌跑了三圈,最后撞翻了张竹椅,屁股墩儿着地时还不忘把酱鸭盘子搂在怀里,活像只护食的熊。”这段文字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嘴角咧到了耳根。
“七月廿九,阴。鲁王宫的壁画开始氧化,赶紧联系了文物修复队。队长说颜料层起了翘,得用特殊溶剂软化,再一点点抚平。当年没舍得拆的那盏七星灯,今天拿出来擦拭,灯座缝隙里卡着片小羽毛,灰扑扑的,大概是哪只莽撞的飞鸟掉的。记得刚发现这盏灯时,胖子说‘留着没用,不如熔了打个金镯子’,被我按在地上挠了胳肢窝,笑得眼泪直流才改口‘留着留着,当个纪念’。现在看来,幸好没听他的。”纸页边缘有片浅褐色的痕迹,像是灯油不小心蹭上去的。
最厚的几页贴着剪报,是五年前关于西沙海底墓的考古新发现,标题加粗印着“明代沉船暗藏海上丝绸之路密码”,旁边有毕邪用红笔写的批注:“我说那儿有青瓷碗吧,胖子还不信,非说我记错了坐标。你看这报道里的图,青花缠枝纹,跟我当年在暗格里摸出来的那只一模一样!回头得让他请我吃海鲜,至少三斤小龙虾,少一只都不行。”红墨水有点晕染,看得出落笔时的得意。
这些文字里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力挽狂澜的豪言,只有些家长里短的惦念、朋友间的拌嘴、对老物件的执拗珍惜。就像博物馆里那些同时展出的“毕邪遗物”——补了三次的帆布包,补丁是用不同颜色的布料拼的,据说是胖子、张起灵和他自己分别补的;磨平了刻度的罗盘,指针边缘缺了个小口,是当年在七星鲁王宫被石钟乳砸的;写满备注的《盗墓笔记》孤本,空白处密密麻麻记着“此处有流沙,胖子体重超标需绕行”“张起灵对尸蹩毒液过敏,备着解毒粉”之类的话,比正文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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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这些平凡得像家常菜的记录,串起了一段段被守护的时光。文物修复队的李教授总爱在讲座里提:“鲁王宫壁画能保存得这么完整,全靠当年毕邪在暗河逃生时,特意折返加固的防潮层。我们检测过,那层防潮布是用桐油浸过的粗麻布,现在看来,比我们现代的合成材料还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