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恐怖玩偶(上)

小主,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年尘埃和某种冰冷腐朽气息的风,轻轻地、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拂过我的后颈。

我像一具被钉在地上的标本,一寸一寸地,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扭动僵硬的脖子,朝身后看去。

沉重的保险柜门,向内敞开了一条漆黑的缝隙。

缝隙边缘,一只小小的、瓷白的手,正搭在冰冷漆黑的金属门框上。

下一秒,门缝里,一个金色的、卷曲的发顶缓缓地探了出来。

然后,是那张脸。

瓷白的肌肤在浓稠的黑暗中似乎散发着一种微弱的、非自然的冷光。嘴角向上弯着,依旧是那抹永恒不变的弧度,但此刻,那弧度被黑暗和角度扭曲,呈现出一种纯粹的、令人魂飞魄散的恶意狞笑!

最恐怖的是那双眼睛。

不再是纯净的蓝色。

两颗眼珠如同被地狱之火点燃,在黑暗中迸发出浓稠、粘腻、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光芒!那红光如此炽盛,如同两盏来自深渊的微型探照灯,穿透黑暗,牢牢地、贪婪地锁定在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妈…妈…”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尖细、扭曲,像用指甲刮擦着生锈的铁皮,又像无数细碎的关节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非人的冰冷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

“找…到…你…了…”

它从保险柜漆黑的开口里,缓缓地、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流淌”了出来。没有爬行,没有关节的“咔嗒”声,更像是融化的蜡像,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毯上。

我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无声的呜咽。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散发着暗红光芒的恐怖玩偶,迈着一种僵硬而迅捷得不像话的步伐,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每一步落下,地毯都似乎向下凹陷一分,却诡异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股混合着尘埃和腐朽的冰冷气息越来越浓,几乎令人窒息。

“不…不要过来…”我破碎的声音终于挤出喉咙,微弱得如同蚊蚋。

它停在了我的面前。不足半米的距离。那两团暗红的、燃烧着无尽恶意的光,如同深渊的入口,牢牢吸附着我的视线。它脸上那永恒的微笑,在红光的映衬下,如同恶魔的图腾。

“妈…妈…”尖细扭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满足感,“我们…永远…不分开了…”

话音未落,它猛地向前一扑!

冰冷!坚硬!沉重!

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我的胸口!那感觉不像被一个玩偶扑中,更像被一块急速飞来的冻硬了的花岗岩砸中!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压出去!我眼前一黑,窒息感如同铁钳扼住了喉咙!

我重重地摔倒在地毯上,后脑勺磕得嗡嗡作响。那冰冷的、沉重的玩偶,正结结实实地坐在我的胸口!像一座来自寒冰地狱的微型山岳!

“呃…啊…”我徒劳地挣扎,双手胡乱地去推搡它。指尖触碰到它冰冷的瓷质身体,那寒意瞬间刺入骨髓!它纹丝不动!重得不可思议!那小小的身体里仿佛灌满了铅,又或者……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牢牢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不…要…动…”它的声音贴着我的脸响起,冰冷的气息喷在我的皮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那双燃烧着暗红光芒的眼睛,近在咫尺,死死地俯视着我。它的嘴角咧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非人的弧度,露出里面同样瓷质的、细小的牙齿,整张脸在红光的映照下,彻底化作了地狱恶鬼的面具!

“闭…眼…”它尖细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充满恶趣味的诱惑,“做…个…美…梦…”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瞬间冲垮了我残存的挣扎意志。古董店老妇人沙哑的声音,如同诅咒的回响,轰然炸响在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别闭上眼,别做美梦……”

不能闭眼!绝对不能!

我死死地瞪大双眼!眼球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用力而布满血丝,胀痛欲裂!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野,但我依旧不敢眨眼!死死地盯着上方那张近在咫尺的、狞笑着的瓷质鬼脸!盯着那两团燃烧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暗红光芒!

艾米丽坐在我的胸口,冰冷而沉重,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墓碑。它微微歪着头,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暗红眼珠,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因恐惧而极度扭曲的脸。那永恒的微笑凝固在瓷白的脸上,在红光映照下,每一丝僵硬的弧度都散发着纯粹的、非人的恶意。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我全身的肌肉绷紧到极致,如同拉满后濒临断裂的弓弦,在身下柔软的地毯上徒劳地绷出僵硬的弧度。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对抗一件事——对抗那如同潮汐般不断涌上、试图将我拖入黑暗的本能。不能闭眼!绝对不能!每一次沉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都像是在和死神拔河,每一次心跳都像擂鼓,撞击着脆弱的胸腔,带来濒临爆裂的剧痛。

小主,

眼球干涩、灼痛,视野被泪水、血丝和生理极限的模糊所笼罩。上方那张狞笑的鬼脸和那两团红芒在视野里扭曲、晃动、重叠,如同隔着滚沸的油锅窥视深渊。意识在极度的煎熬中开始飘忽,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睡…吧…”艾米丽尖细扭曲的声音如同毒蛇的嘶鸣,贴着我的耳廓钻进大脑,带着冰冷的、催眠般的魔力,“妈…妈…睡…着…就…好…了…”

那声音仿佛带着无数细小的钩刺,拉扯着我的意识下沉。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上了千斤巨石,每一次微弱的颤动都耗费着仅存的意志。视线越来越模糊,那两团暗红的光芒在视野中晕染开来,仿佛两片粘稠的血海,要将我彻底吞没。

不!不行!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尖锐的疼痛和口腔里瞬间弥漫开的铁锈味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不能睡!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是对恐惧的宣泄,也是绝望的嘶吼。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身体的力量在飞速流逝。冰冷和沉重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血液正在被它坐着的部分一点点冻结、抽干。艾米丽纹丝不动,它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欣赏着猎物在陷阱中徒劳的挣扎,等待着那必然降临的结局。

视野彻底被那两团扩张的暗红光芒占据。无边无际的、粘稠的红色。意识像沉入深海的石头,不断下坠,下坠……周围的声音开始远去,只剩下自己微弱的心跳和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那尖细的“妈妈”声也模糊了,化作遥远背景里的噪音。

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消失了。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如同断掉的琴弦。身体彻底瘫软在地毯上,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只有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凸出眼眶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空洞地圆睁着,倒映着上方那张越来越近的、狞笑着的瓷白鬼脸。

艾米丽似乎满意了。它俯下身,那张带着永恒微笑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鼻尖。冰冷的、腐朽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一只小小的、瓷白而坚硬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指尖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

它轻轻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按在了我的额头上。

彻骨的寒意,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贯穿了头颅!

黑暗,带着一种解脱般的诱惑,终于彻底淹没了那圆睁的、倒映着红光的瞳孔。

在意识沉入无底深渊前的最后一瞬,视网膜上残留的唯一影像,是那张瓷白脸上,永恒不变的、凝固的、令人魂飞魄散的微笑。

那微笑在无边无际的粘稠血色里,渐渐放大,直至成为整个黑暗世界的唯一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