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客栈那张算不得柔软的床榻上,双眼望着漆黑的帐顶,却无半点睡意。
那场酒宴上的推杯换盏,言语机锋,犹在眼前。
范付清的每一分热情,每一句许诺,都像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看似坦荡,实则密不透风。
就在此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叩门声,笃,笃笃,传入耳中。
声音轻得仿佛是夜风拂过窗棂的错觉。
小乙的呼吸,瞬间一滞。
他屏息凝神,侧耳倾听,整个客栈都静谧无声。
片刻之后,那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谁。
“谁?”
小乙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骤然绷紧的警惕。
他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弓,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外传来一个同样压低了的、略带沙哑的男子声音。
“请问,可是从京城来的赵大人?”
那人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是秣陵的钱双钱总管,让小的来的。”
秣陵来的人。
小乙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动了些许。
想必是钱双那边,查到了什么要紧的线索。
他不敢耽搁,连忙翻身下地,连鞋履都来不及穿好,便赤着脚快步走至门前,打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轻响,门扉洞开。
门外站着一个身影佝偻的中年男子。
此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胡茬遍布,头发凌乱地粘结在一起,肩上还落着些许夜露和尘土,一看便知是连夜奔波的苦命人。
他见到小乙,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确认,再次开口问道。
“请问可是赵大人?”
“正是。”
小乙点头,侧身让开通路。
“小人奉钱双钱总管之命,特来送信。”
“快进来吧。”
小乙将他让进屋内,随手掩上了房门。
“一路奔波,辛苦了,快坐下喝口茶。”
小乙说着,便提起桌上的茶壶,为那风尘仆仆的汉子倒了一杯尚有余温的茶水。
那人刚在一旁的凳子上落座,见状却又猛地弹起身来,惶恐地弯腰拱手。
“小的不敢,怎敢劳烦赵大人为小的倒茶!”
小乙将茶杯递到他面前,神色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