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光明灭如呼吸，落地时已化作一位身段玲珑的龙角女子。她足尖轻点枯草，腕间薄纱无风自动。

几乎在她现身的同一瞬，四面八方的阴影里响起细密振翅声。无数螓虫如黑潮涌来，直扑计玄面门！

“等你好一会了。”

阴柔的冷笑自槐树顶传来。

计蒙旋身挡在计玄身前，纤指拈诀。幽黄火光暴涨成一道流转的屏障，螓群撞上屏障发出噼啪灼响，空气中弥漫开焦糊气息。

琵沙斜倚枯枝，指尖缠绕着猩红虫丝，“这么多年，还是只会躲在女人身后？”

琵沙袖中甩出三道骨铃。铃音刺耳，新枝应声断裂。但断裂处竟迸出更多荧荧光点，化作漫天飞花。每一片花瓣都带着凌厉剑气，将再度聚拢的螓群绞得粉碎！

“哟，你的柳灵郎伤好了啊。”琵沙翻身落地，虫群在他脚下聚成黑云，却没再攻击。

计玄却道，“我是来告诉你一声，她醒了。”说完转身就走。

琵沙轻哼一声，“你那师姐若是知道，你几次宁死不愿出卖她行踪，上一次，差点连本名柳灵郎都溃散了，何至于现在对你这个师弟，如此冷淡疏远？”

计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旋即却像被踩到了尾巴，旋身瞪了他一眼，“你不也一样？”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琵沙周身的螓群振动频率微微一乱。

计玄抬起头，望向城市的方向，目光仿佛能穿透夜空，看到那座香火鼎盛的“女帝祠”。

“师姐……是我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不希望她被任何过往、任何外力所束缚。”

“她的女帝祠，我会守着。她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由她。”

“等等。”

琵沙的声音再次响起。

计玄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夜风将他道袍的下摆吹得微微晃动。

他听着身后不疾不徐跟上来的脚步声，以及螓群收敛入袖的细微声响，沉默了片刻。

“等等。”

琵沙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近了许多。

计玄依旧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久违的熟稔与无奈：

“你一个鬼王，不去重整山河，搅动风云，大闹神界，跟着我做什么？”

“我以为我们也算半个盟友，没想到你一心盼着我去送死？”

“不，我只想看笑话。”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融入夜色，朝着公园外那片人间烟火，默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