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看着那群互相依偎、坦诚相告的孩子,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这个刚刚学会说真话的世界,不再需要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也不再需要无所不能的“神明”。
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见证者。
归墟地底,一座宏伟的工程正在秘密进行。
铁头亲自坐镇,调集了九百二十七位四界最顶尖的工匠,不眠不休,重铸那座传说中的“无音炉”。
此炉不炼法器,不生炉火,它的唯一功用,便是收集、甄别从天地四方传来的一切言语震动。
炉成之夜,万籁俱寂。
炉心光华流转,平稳如镜。
然而,就在某个深夜,炉心那光滑的镜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杂波。
铁头双目一凝,凑上前去。
那杂波被放大后,赫然是一段断断续续、扭曲无比的祷词。
祷词的内容古老而邪异,竟是在试图穿透界壁,召唤那位“旧日的共主”重新降临!
“还有人不甘心……”铁头眼神一冷,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早有预料。
他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几名心腹工匠立刻上前,将一根根纤细如发的特制铜丝接入炉心,另一端则连接到旁边一个巨大的沙盘之上。
那股试图召唤林玄的执念杂波,被铜丝悄无声息地引导,流入了铁头早已设计好的“遗忘回路”之中,最终消弭于无形。
第二日清晨,工匠们惊奇地发现,那巨大的沙盘表面,竟浮现出一行由沙粒组成的、歪歪斜斜的字迹。
那字迹仿佛出自孩童之手,充满了恐惧与恳求:“别叫他回来,我们……我们怕再学会撒谎。”
看到这行字,铁头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
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胜利,而是这个世界自我修正的胜利。
他缓缓点头,沉声道:“封炉。所有的执念,都该埋进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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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夜最深沉的时刻。
四界之内,同时出现了匪夷所思的异象。
所有人家屋檐下悬挂的灯笼,在无风的状况下剧烈摇摆;所有庙宇道观中供奉的神像,无论泥塑木雕,眼角竟都渗出了一滴晶莹的清露;而那些曾经家家户户都设有香案,供奉着“万界共主林玄”牌位的人家,那黑底金字的牌位,竟在同一时间,悄无声息地碎裂成齑粉。
粉末落地,并未消散,反而像是最有生命力的种子,转瞬间便生出了一点点稚嫩的绿芽。
苏青竹正行于荒野之上,她仰望星空,感受着这天地间最后的余波。
忽然,她感觉耳边响起了一句极轻极轻的呢喃,那声音缥缈得仿佛不是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像是在细细咀嚼一根草茎时,不经意间漏出的一丝气息:
“这一次,我不在,才是我在。”
苏青竹浑身一震,随即,一抹释然的微笑在她唇边绽放。
她缓缓闭上双眼,任由夜风吹散了她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满头青丝随风狂舞。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真正的万界共鸣,不是万众呼唤同一个名字。
而是当那个名字再也无人呼唤之时,它才真正无处不在。
那股席卷四界的共鸣浪潮终归于平静,天地间只剩下风的呼啸。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从天际线尽头翻涌而来,带来一股山雨欲来的湿冷气息。
苏青竹紧了紧衣襟,踏上了一条通往群山深处的古道。
前路漫漫,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行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