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下车,早有眼尖在门口玩耍的孩子发现了我们,尤其是看到杜若,立刻兴奋地大叫着
“杜教练回来啦!”然后像只小兔子般飞奔进去报信了。
我们一行人刚站稳,杜甫和韩揆就已经闻讯快步从里面迎了出来。萧叔子则带着一群年龄不等的孩子,在院子中央迅速排成了不算特别整齐但态度认真的队列,一双双清澈又带着些许怯生和好奇的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这一行衣着光鲜、气度不凡的“访客”身上。
“子游兄!季兰娘子!杜教练!月娥娘子!”杜甫快步上前,声音中带着喜悦。他今日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儒袍,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熨帖平整。
虽然面容依旧清瘦,颧骨突出,但眼神却比我当初在街头遇见他时明亮了许多,少了那份困顿潦倒的晦暗,多了几分踏实和安宁,甚至隐隐有一种找到自身价值后的满足感。
然而,当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到我身旁并肩而立的李白和玉真公主时,整个人明显愣住了,脚步都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么一瞬。
杜甫的脸上迅速掠过多种情绪:惊讶、难以置信,随即是对李白那种发自内心的、近乎朝圣般的激动和仰慕。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整理了一下原本就很平整的衣冠,抢步上前,对着李白便是深深一揖,几乎成了九十度,语气恭敬无比,甚至带着一丝颤抖:“晚……晚生杜甫,久仰太白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竟能得见先生真颜,实乃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而李白,面对杜甫如此恭敬乃至有些卑微的大礼,只是随意地拱了拱手,脸上是那种他惯有的、洒脱不羁又仿佛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笑容:“杜子美不必多礼,太过拘束反倒生分了。常听小徒子游提起,说你将此地打理得井井有条,孩子们受益匪浅,辛苦你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距离感,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杜甫那过于炽热的敬仰隔绝在外。
这两人的气场,当真是截然不同,宛如冰与火。一个如九天之上的流云,舒卷自如,恣意汪洋,不染尘俗;一个如深谷之中的老松,盘根错节,沉郁顿挫,坚守沃土。仅仅是站在一起,尚未深入交谈,那种无形的、因才情禀赋与性格志趣的巨大差异而产生的张力,已经弥漫开来。
而更微妙的,是随之而来的玉真公主和杜甫之间的互动。玉真公主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雍容华贵的样子,见到杜甫,依礼微微颔首,声音平和淡然:“杜先生,久违了。”
而杜甫,在向玉真公主行礼时,动作明显僵硬了一瞬,他低下头,避开玉真公主的目光,声音比刚才对李白时更显紧张和局促:“杜……杜甫,见过玉真公主殿下。”
在他快速抬起眼又垂下的瞬间,我清晰地捕捉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皇室贵胄天然的敬畏,有时光流逝物是人非的感慨,或许,还有一丝深埋心底、难以言说的、属于遥远过去的尴尬与怅惘?
就在这时,李冶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地轻轻“咦”了一声,眨巴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看玉真公主,又看看耳根似乎有些发红的杜甫,最后目光落在浑然不觉、正四处打量环境的李白身上,嘴角弯起一个俏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