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咽下口中最后一点茶点,点头应道:“回师父,正是如此。弟子知道师父与杜先生……”我顿了顿,斟酌着用词,“那个……似乎有些……嗯……所以弟子就……”
李白捋了捋他那部潇洒的美髯,眼中精光一闪,打断了我:“嘿!你小子,吞吞吐吐作甚?为师岂是你口中那等不明事理、心胸狭隘之辈?”
他随即目光投向远方,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欣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杜子美之诗,沉郁顿挫,字字句句心系黎民百姓,老夫虽与他性子不合,作诗的路子也不同,但对其人品诗才,还是颇为欣赏的,是个有风骨、有担当的硬骨头。只是他与我……”
说到此处,李白话音一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语气变得豁达起来,“他近年生活清苦,漂泊不定,老夫亦有耳闻。没想到竟在你这小子这里找到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不必再为稻粱谋。子游,此事你做得漂亮!功德无量!”
玉真公主也微微颔首,声音轻柔如春风拂过湖面:“收养孤幼,使其免于流离;授业解惑,助其明理成才。此乃莫大的善行和功德。子游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慈悲心肠和担当,实属难得,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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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玉真师姐的夸赞,我心道“师姐啊!杜甫能来我这里,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还在这装不知道?”但是,这事可不能胡乱言语,弄巧成拙。
这时,一直在一旁笑眯眯听着我们说话的李冶忍不住插话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像是展示自家宝贝般的炫耀:“怪人,师姐,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咱们子游弄的这茶仓,可不单单是收养孩童、请先生教书那么简单。除了杜甫先生担任院长总揽文事,还请了萧叔子等几位有真才实学的先生授课。连我那冷面师兄韩揆,也常驻茶仓指点孩子们强身健体、习练些基础拳脚和剑法呢……如今这茶仓,更是咱们念兰轩在长安城重要的茶叶仓储和中转之地,孩子们也能学着做些分拣、包装的轻省活儿,自食其力。可谓是一举多得!”
李白闻言,花白的眉毛一挑,兴趣更浓了:“哦?竟有此事?既是茶仓,关乎你的生意;又有学堂,施行教化;还能让杜子美这般宁折不弯的人物甘心留下授业;更兼有韩揆小子这等高手指点武艺?妙!妙啊!这等有趣的地方,老夫倒真想亲自去瞧上一瞧,看是何等洞天福地!玉真,今日天气晴好,左右无事,你可愿随我同往一观?”
玉真公主本就心慈,对于这类慈善教化之事向来心怀慈悲,闻言自然点头应允:“听季兰和子游这般说,那茶仓确是是个有益之处。也好,便随子游前去瞧瞧,若真能帮衬一二,也是好的。”
杜若和月娥也相视一笑,杜若开口道:“我们也有几日未去看孩子们了,正好一同回去看看。”
于是,我们一行人稍事休息,饮了盏清茶消食后,便分乘两辆马车,蹄声嘚嘚,出了长安城,朝着城郊的茶仓方向而去。
马车行驶在春末夏初的官道上,道路两旁树木葱茏,田野碧绿,暖风拂过车帘,带来泥土和青草的芳香。我坐在车里,看着对面依偎在一起的李冶和杜若,还有安静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景色的月娥,心里却开始有些打鼓。
师父李白和杜甫先生历史上那点“相轻”的典故,我可是门儿清,虽然刚才师父嘴上说得漂亮,可真见了面,这俩大唐诗坛的泰山北斗会不会擦出什么不愉快的火花?更何况,还有玉真公主这层关系……
据我所知,玉真公主年轻时似乎与杜甫有过一段极其短暂、近乎于朦胧好感的情愫,虽然无疾而终,杜甫似乎还曾为此写过隐晦的诗句追忆。如今时过境迁,杜甫早已娶妻生子,而玉真公主更是与我的师父李白关系匪浅……这重逢的画面,想想都觉得信息量巨大,尴尬值可能爆表。
我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李冶,她正好也看过来,那双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显然,这古灵精怪的丫头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而且看样子还挺期待这场面。我无奈地捏了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安分点”,她却反手在我掌心挠了一下,笑得更像只偷腥的小猫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在茶仓大门外停稳。茶仓选址僻静,周围是农田和树林,高墙大院,门脸朴实无华,唯有门口悬挂的一块写着“茶仓”的木匾,透露出此地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