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色青白,纸面宽大,用料厚实。顶头两个朱砂勾勒的大字——“敕令”,红得刺目,如凝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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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楷,笔力苍劲森严,带着一股透纸而出的凌厉杀气!其内容更令人触目惊心:
“查:关内道华州豪强郑氏,于新颁《限田令》下达之后,罔顾国法,隐匿名下田地逾千顷!更于夜间驱使恶奴、勾连匪徒,残杀敢于上报官府核实田亩之贫户老弱十余人!焚毁新立田亩籍册!其行恶积逆天,人神共愤!……”
围观的百姓有人倒抽一口冷气。郑氏!华州数一数二的豪族!
“依《均田令》、《限田令》、《新律·田讼令》联审!罪证确凿!首恶郑某(名讳以朱砂圈点),立斩!家产抄没充公,田地发还被害人家属或按新户配发!主犯郑氏三子、管事三人,流琼州,永遇不赦!胁从恶奴七人,就地正法!郑氏全族,五代以内,无论功名,革除所有职衔特权,发还本宗祖地,强令分户耕种,永为齐民!”
朱砂圈点的名字鲜红刺眼。抄没!立斩!就地正法!永为齐民!这些字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头!
虎头墙下死寂无声。连卖汤饼的小贩都忘记了扇动手里的蒲扇。阳光照在朱砂字上,鲜艳得让人不敢逼视。
“另:户部度支司度支员外郎孙有孚!”告示猛地一转,直指庙堂!“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国,反为虎作伥,暗中收受郑氏巨额贿赂,篡改华州上报均田文牍!其行实属败坏朝纲、助纣为虐!革职!锁拿!交大理寺依《惩贪令》、《渎职令》并审!籍没其家!所得赃款,悉数拨予其籍贯所在道州‘茶仓’,专用于抚育孤幼!”
“特此布告天下!为虎作伥者,贪蠹害民者,聚众抗法者,隐匿田产盘剥小民者……无论士庶豪强、无论官位高低!皆以此辈为戒!《均田令》、《限田令》、《新律·田讼令》即为铁律!雷动九州,决不轻宥!有司断案,有法必依!抗旨犯禁者,唯死而已!”
落款处是两个冰冷的朱砂大印——右相府!金章紫绶!旁边,赫然还有一个略小一号,却几乎烙印在每个长安人心底的朱砂方印——内侍监印!
右相府与内侍监的联署!如泰山压顶!
告示在早春正午的阳光下静静散发着墨汁、朱砂和刚刚干透的粘稠浆糊混合的、异常刺鼻的气味。风掠过,告示一角被吹起,发出哗哗的轻响。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如投入沸水的油一般,猛地炸开!
“我的老天爷!”一个粗衣短打的老汉揉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朱红的“立斩”二字,嘴里反复嘀咕着,“郑家…真倒了?主家……斩了?”语气里充满了颠覆认知的茫然。
旁边一个瘦高的书生眼睛都亮了,激动地抓住同伴的胳膊,声音压不住地颤抖:“高力士!是高力士的印!内侍监!看到了吗?内侍监印!那老阉竖…那高将军竟然跟杨……咳咳!居然也跟着杨相……联署了?”话在嘴边临时硬生生改了口,但那震惊之意溢于言表。
“雷动九州,决不轻宥!”一个商贩模样的汉子喃喃念着告示上最后那段杀气腾腾的结束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脑门。“这…这新政是动了真格了……”他目光扫过告示里那些抄没、流放、革职、就地正法的字样,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目光停留在那个小小却重若千斤的内侍监印上,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连宫里那位都亲自下场来杀人了……这大唐的天,要彻彻底底变了!”
议论声起初纷杂、充满震撼和不可思议,很快又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为一片嗡嗡的低语,无数道目光在那张墨迹淋漓的告示和两个朱砂大印上反复巡梭。那冰冷的墨字与鲜红的印信,在阳光下如同淬火的双刃,森然折射着属于血与铁的无情光华。它们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空谈,不再是可以阳奉阴违试探触碰的公文,而是……悬在头顶的闸刀!
二十天后 · 长安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