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冶也由春桃搀扶着下了车,金眸平静地看向杜若,显然更信任这位沉稳姐姐的判断。
杜若微微摇头,声音平稳清晰,没有任何起伏:“回老爷、夫人,按老爷梦中所示地点,我与月娥,这几日反复探查,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顿了顿,条理分明地开始汇报:
“其一,苏州城西北三十里,寒山寺后山。我等以进香客、采药女等身份多次探查,踏遍后山各处。那里山势陡峭,林木幽深,多嶙峋怪石与荒草荆棘,人迹罕至。除却几处年久失修、早已坍塌的破败山神庙和猎户遗弃的、仅能容身的简陋窝棚,并无任何院落房舍的痕迹。更遑论能囤积大量军械财货的所谓‘隐秘别院’。”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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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苏州驿馆,东跨院最里间。我等设法接近,月娥更曾借夜色潜入查探。”杜若看向月娥。
月娥立刻接口,小脸上带着一丝探查未果的失望和肯定:“老爷,夫人,那东跨院最里间,根本不是什么要紧人物的居所!就是一间堆放杂物的仓房!里面堆满了破损的桌椅板凳、废弃的灯架、还有积了厚厚灰尘的旧被褥,蛛网都结了老厚一层!别说紫檀木的密信匣子了,连个像样的箱子都没有!安庆绪那等人物,怎可能住在那种地方?更别说把贴身密匣藏在那儿了!”
两人的汇报清晰明了,结论更是斩钉截铁——一无所获!梦境中的关键线索,在现实里根本不存在!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击碎。我站在原地,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心。悬了多日的心,此刻不是落地,而是坠入了一种空落落的失望之中。
果然…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吗?那些惊心动魄的死穴,那枚煞气逼人的骨符,都只是自己潜意识里对安庆绪的忌惮与敌意编织出的幻影?
李冶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微凉,却带着一种安定的力量。她看向我,金眸在苏州午后略显喧嚣的市井背景下,显得格外清冽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夫君,”她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梦境终究是梦境。”
她抬眼望了望天色,又看了看风尘仆仆的月娥和杜若,语气转为柔和却不容置疑:“都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明日便是元宵,我们…也该回长安了。”
是啊,该回长安了。那里有等待的家人,有未尽的事务,有真实的生活。至于那场惊醒了午夜、带着契丹寒气和渤海公主冰冷算计的梦,就让它如同寒山寺后山消散的晨雾,彻底留在这个江南的冬天里吧。
苏州城喧嚣的市声在耳边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人间烟火的热闹与真实。我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李冶微凉的手掌,点了点头:“好,回长安,成亲!”
长安大明宫,紫宸殿,东暖阁。
炉火舔舐着上好的银丝炭,发出沉闷却持续的“噼啪”轻响,将整个东暖阁煨得如同初夏。馥郁的龙涎香混合着椒兰的馨甜气息,在温暖的空气中沉浮萦绕,形成一种令人昏昏欲醉的帝王气象。
侍立两旁的宫娥内侍,个个屏息凝神,低眉垂目,连呼吸都极力放轻,生怕惊扰了御案后那位紧锁眉头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