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清晰的、酸酸麻麻,又带着些许胀痛的感觉,传遍了她的感知。
那感觉并不剧烈,却异常清晰。
仿佛有人正在用极其精巧的工具,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她经脉中那些堵塞了数十年的“淤积物”清理出去。
她能清晰地“内视”到,在那股精纯无比的北冥真气的引导和冲刷下,自己那原本有些晦涩、运行不畅的真气,开始变得更加活泼,更加顺畅。
一些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经脉暗伤,也在那充满生机的真气温养下,开始微微发热,呈现出缓慢修复的迹象。
这种感觉,奇妙无比。
让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武学道路上,那层原本以为无法突破的、由功法缺陷构成的壁垒,正在被缓缓凿开一个缺口。
光明,似乎就在前方。
她心中震撼之余,对身后这个年轻人的评价,不禁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此子对于真气的操控,对于人体经脉的理解,简直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恐怕就算是师父逍遥子复生,也不过如此了吧?
时间,在寂静与寒冰的包裹中,一点点流逝。
冰窖内,只有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以及那玄冰散发出的、幽幽的蓝光。
段誉的神情,始终专注而平静。
他的额头,甚至没有渗出一丝汗水。
仿佛这在外人看来凶险万分、耗神费力的精细操作,于他而言,只是一次寻常的运功练习。
不知过了多久。
当段誉引导着那道真气,终于小心翼翼地疏通开童姥足少阳胆经上一处极其隐蔽且顽固的郁结之后。
他缓缓地,开始收回手掌。
那氤氲的真气,如同潮水般退去,一丝不剩地回到了他的体内。
整个过程,精准控制,没有给童姥的经脉带来任何额外的负担。
“好了,师姐。今日便到此为止。”
段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冰窖的寂静。
童姥缓缓睁开双眼。
这一次,她眼中的光彩,比之前更加明亮。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听力、视力,似乎都比之前敏锐了一丝。
体内真气充盈澎湃,运行间圆转自如,再无半分滞涩之感。
那种由内而外的轻松与舒畅,是她数十年来都未曾体验过的。
她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更加凝练和顺畅的力量。
她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身后脸色如常,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段誉。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她忍不住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尽管知道可能得不到答案,但她心中的好奇与震撼,实在难以抑制。
段誉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师姐何必执着于过程?只需知道,此法有效,且对你我有益,便足够了。”
他巧妙地避开了正面回答,翻身下了寒玉床。
“连续七日,今日是第二日。师姐还需好生调息,巩固疗效。明日此时,我再来。”
他说着,便向着石门走去。
“段誉。”
童姥忽然叫住了他。
段誉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童姥那双清澈的眸子,正深深地凝视着他。
“你为姥姥疗伤,除了之前所说的,共同执掌灵鹫宫,应对李秋水那贱人之外,究竟还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绝不相信,段誉耗费如此大的心力帮她,会别无所求。
段誉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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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姐多虑了。眼下,治好你的伤,让你恢复巅峰实力,便是对我最大的‘好处’。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石门,看到了外面守候的某道倩影。
“……或许,只是觉得这灵鹫宫的风景不错,人也……很有趣。”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到石门前,轻轻一推。
石门应声而开。
门外,梅兰竹菊四剑婢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
当她们看到童姥那比之前更加红润、气息更加悠长的面色时,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恭送公子!”
四女齐齐躬身。
段誉微微颔首,目光在低着头的菊剑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移了开去,沿着来时的路,向着天枢阁的方向悠然行去。
他的背影,在廊灯和雪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挺拔与神秘。
菊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敢悄悄抬起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神迷离,心中五味杂陈。
冰窖内,天山童姥回味着段誉最后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又看了看门外四个显然心思各异的贴身侍女,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隐约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到来,所引发的波澜,恐怕远不止于治愈她的伤势,以及应对李秋水那么简单。
他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地扩散,影响着湖中的每一条鱼,每一根水草。
而这缥缈峰,这灵鹫宫,这片看似平静了太久的湖水,也即将因为他的存在,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剧变。
夜色,更深了。
风雪不知何时已完全停歇。
一轮清冷的弯月,从云层后探出头来,将皎洁的银辉,洒满这片冰雪覆盖的仙境。
也洒在了天枢阁那扇悄然洞开的窗户内,那个凭窗而立,眺望远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的年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