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看着你呵出的白气,觉得“家”是很遥远的词,远得像窗玻璃上凝结的水雾,好看,却碰不得。
可此刻,你正用指尖在我手心里画孩子的笑脸,“入学通知书要自己填名字,用毛笔写,老掌柜说‘笔锋稳了,日子才稳’”。
我突然懂了,所谓安稳,从不是凭空掉下来的童话,是两个人踩着泥泞往前走时,心里始终亮着的那盏灯——
知道前面有香樟树,有晨读声,有个扎羊角辫或追风筝的身影,在等着我们。
晨跑回来时,你正蹲在阳台摆弄那盆薄荷。
露水打湿了你的袖口,你却浑然不觉,指尖捏着小镊子,小心翼翼把黄叶掐掉。
“想起咱们租铁皮房那会儿了吗?”你突然说,手里的镊子轻轻敲了敲花盆沿,“每天早上被隔壁包子铺的蒸笼声吵醒,你总说‘等有了自己的阳台,要种满薄荷和迷迭香’。”
你转头时,阳光刚好落在你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现在不仅有阳台,楼下还有这么多活蹦乱跳的声音,像不像……生活在给咱们递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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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上周去花市,你蹲在卖鸟笼的摊子前,就挪不动脚。
竹编的鸟笼挂在竹竿上,风一吹轻轻晃,笼里那只画眉扑腾着翅膀,叫得脆生生的,尾音拖得老长,像在跟隔壁笼子的绣眼对歌。
你手指敲着笼沿,跟摊主讨价还价的声音都带着笑:
“这鸟儿通人性吧?你看它冲我歪头呢。”
我站在旁边踢你的鞋跟:
“买这玩意儿干嘛?天天得喂食换水,麻烦死了。”
你却回头,眼里闪着光,像落了把碎星子:
“以后养着啊,天不亮就叫咱们起床,比手机闹钟有劲儿多了。你写稿累了,它还能给你唱两段,比听音乐新鲜。”
我当时笑你老气横秋,说“现在谁还养鸟啊”,你也不恼,只是摸了摸鸟笼的竹篾,说“老法子有老法子的好,踏实”。
此刻,看你蹲在阳台侍弄薄荷,指尖拂过叶片上的露珠,那些水珠滚来滚去,映着晨光,亮得像撒了一把碎钻。
我突然就懂了,你说的“以后”从不是什么宏大的誓言。
是花市摊位前多看的那眼鸟笼,是刚才指着玉兰花苞说“等开花了摘两朵插瓶”,是上周路过文具店,非要买本带锁的日记,说“以后给孩子记成长账”。
这些碎碎的念头,像薄荷叶上的露珠,单独看时,不过是一点转瞬即逝的亮;可凑在一起,就汇成了一片亮晶晶的期待,把日子照得通透又暖和。
风从栏杆缝里钻进来,吹得薄荷叶子沙沙响,真像那只画眉在低低地叫。
你直起身,手里还捏着一片刚掐下来的嫩叶,递到我鼻尖:
“闻闻,醒神吧?等鸟笼买回来了,就让它站在这薄荷旁边,鸟叫混着草香,想想都舒坦。”
阳光落在你笑起来的梨涡里,我突然觉得,那些关于“以后”的零碎念想,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片浓密的绿,把心填得满满当当的。
你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摊开手心是一颗圆滚滚的鹅卵石,青灰色的,上面被你用马克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昨天在江边捡的,”你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看这纹路,像不像咱们第一次去爬山时,你摔在石头上蹭破的裤子补丁?”
我接过石头,冰凉的触感从指尖漫上来。
那天,你背着我走了三公里山路,汗湿透了T恤,却还笑说“就当提前练体力了”。
那时的我们,连下个月的房租都要算着花,却敢在山顶对着云海喊“以后要住能看见星星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