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封 胡杨叶上的刻度

可转天一早,你就端着个白瓷碗过来,糯米藕切得整整齐齐,藕孔里的米塞得饱满,淋着琥珀色的糖汁。

“请教了隔壁奶奶,她年轻时在苏州当过大厨。”你挠着头笑,耳尖红扑扑的,“她说,苏州人做这个要放桂花,你尝尝是不是这个味儿?”

就像此刻,你举着汤勺往碗里盛汤,汤汁溅在蓝布围裙上也不擦,眼里的光映着炉火,亮得像落了星星。

你忽然抬头,睫毛上还沾着点汤沫,举着汤勺,汤洒在灶台也不在意,眼里的光比炉火还亮:

“这儿的人说,好吃的得两个人分着吃,不然甜也甜得孤单,香也香得冷清。”

昨天,收到你寄的包裹,最底下压着件一蓝布衫,领口绣着一朵小茉莉,针脚歪歪扭扭像你画的太阳。

附的纸条写:

“张大妈教我绣的,她说以前给老伴绣烟袋,针脚比这齐整多了。但我觉得这朵最好看,因为想着你绣的。”

还有一个铁皮盒,装着你捡的石头,每块都贴标签:

“鸣沙山捡的,能吹响”、“月牙泉边的,浸水会变绿”、“胡杨树下的,摸着像你冬天的手套”。

我整理石头时,发现盒底有一张景区门票,日期是你到敦煌的第一天。

导游图上,你用红笔圈着游客服务中心,写着“此处有热水,适合泡枸杞”。

突然想起你出差前一天,我帮你收拾行李,攻略本上满是批注:

“莫高窟B区人少,适合慢慢看”、“夜市第三家酸奶要加蜂蜜,她爱甜”、“沙漠徒步带围巾,她怕风刮乱头发”。

此刻,行李箱的铃铛又响了,是风吹的。

我把备忘录折成小方块,塞进蓝布衫口袋。

上面写着:“回程带馕,要芝麻多的”、“葡萄干两串,绿的给你,紫的我吃”、“别忘了胡杨木书签,两片都带”,最后画个大笑脸,嘴角翘得老高,像你每次说“下次带你去”时的样子。

今早,我给阳台的骆驼刺浇水,发现它冒新芽了。

窗台上的茉莉又落了瓣,我把花瓣夹进,你寄来的手绘地图里。

红笔从我们的城市画了一条虚线,蜿蜒到敦煌,尽头画着两个小人物,扎丸子头的和举相机的,旁注:“2026年夏,在此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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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背面贴着胡杨叶子,脉络像一条小路,你写着:

“这叶子能活三千年,咱们的约定比它更长久。”

其实,哪需要等下次。

你走过的路,拍过的星,捡过的石头,甚至灶台前沾着面粉的鼻尖,早把远方的风景酿成了家里的温度。

就像那两片胡杨木,此刻虽隔千里,等你回来拼在一起时,八百年的岁月里,一定会长出属于我们的年轮。

对了,你从鸣沙山捎回来的那几块沙漠玫瑰石,我找了个浅口瓷盘盛着,注了半盘清水,摆在鱼缸旁边。

本是想着看它们在水里慢慢舒展纹路,像把沙漠的褶皱泡开。

没成想才过半月,最中间那块的石缝里,竟冒出点嫩得发亮的绿——

一株细弱的苔,根须顺着石纹往水里钻,叶片卷着,像你写纸条时,总爱画的小嫩芽。

今早,我给鱼缸换水,阳光斜斜射进来,照得绿苔上的水珠亮晶晶的。

忽然发现它的长势很有意思,明明石盘摆在窗边,它却偏往鱼缸的方向歪着,像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非要凑到那片晃动的水影跟前。

就像你藏在各种细节里的心意,从不说“我记着”,却总在不经意处拐个弯,悄悄往我这边靠。

比如知道我怕黑,出差前会把走廊灯换成暖光;

比如记得我喝咖啡要加半勺糖,买咖啡豆时总多备几包方糖;

比如此刻这株往家的方向生长的绿苔,沉默着,却比任何情话都实在。

石盘里的水晃了晃,绿苔的叶片轻轻颤,却像在点头应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