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封 胡杨叶上的刻度

枸杞罐上的字迹,带着点急切:

“每天三颗,温水泡,治你总熬夜的黑眼圈,别偷懒”;

甘草片的铁盒上,画着个皱巴巴的哭脸,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泡水喝有点苦,等我回来陪你一起咽,就不苦了”。

今早,我翻出你那时拍的太湖石照片,突然懂了——

从前你看风景是漫不经心的,镜头里只有石头、青苔、流水;

可这次,你眼里的风沙、星空、胡杨木,全带着条看不见的线,一头拴着远方的景致,一头系着家里的我。

就像那些坐标,哪是怕忘了路,不过是想把“你走过”的地方,都标成“我们要去”的方向。

第二周你又发视频,镜头先对着一块裂成两半的胡杨木,树皮皴得像老爷爷的脸。

“这树在这儿站了八百年,被雷劈成这样还活着。”你举着木片笑,“纹路像不像你画设计图时,打错的草稿?”

镜头外传来爽朗笑声,穿羊皮袄的王大叔探进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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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刘非要我把木头锯成两半,说给女朋友留着配对。”

你慌忙转开镜头,耳朵红得像晒透的枸杞:

“王大叔您别乱说……”

可我分明听见,他跟旁人念叨:

“这小伙子天天对着木头片傻笑,说要等姑娘来一起看日出,比我家那口子年轻时还痴情。”

你举着木片凑近镜头,阳光从裂纹漏出来,在你手背上投下细碎光斑:

“等你有机会来了,咱把两片拼起来,就当在八百年的树下留个暗号。”

那天你一口气发了十七条语音,每条都裹着点烫人的热气。

你说夜市烤包子的皮,“脆得像你烤饼干时掉的那些碎渣,下次来要十个,你五个我五个,谁也不许抢”;

拍清真寺的月牙顶时,声音里憋着笑,“比你上次给我买的月亮灯亮多了,记在脑子里啦,回头画给你看”;

最让我笑出声的是凌晨三点那条,背景里混着赶驼人的吆喝,你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刚梦到你追骆驼,跑起来一颠一颠的,像只小鸭子似的。哎!你听,窗外真有骆驼!录给你听嘛”。

每条语音我都听了好几遍,烤包子的油香、月牙顶的银辉、骆驼的铃铛声,像串成了串儿,揣在兜里都发烫。

亲爱的,你大概不知道,你说“你五我五”的时候,尾音翘得像小钩子;说“记在脑子里”时,呼吸都轻了半拍;连被骆驼惊到的气音,都像一颗糖,在我舌尖化了一整天。

上周三视频时,你正蹲在民宿灶台前。锅里咕嘟着什么,热气糊了镜头:

“学做羊肉粉汤呢,张大妈说要放花椒姜,可我怕你嫌麻,偷偷少放了点。”

一只布满老茧的手,突然推开镜头,张大妈端着辣椒油笑:

“这小子切萝卜丝能切出土豆块,还说‘我女朋友不吃大块的’。”

你抢回镜头,鼻尖沾着面粉:

“等以后你来了,让张大妈手把手教我,保证比你外卖点的好吃。”

看着你握着汤勺的手轻轻发颤,汤汁顺着勺沿滴滴答答落在灶台,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我忽然就想起去年冬天。

那天,你红着脸说要学做糯米藕,说我总念叨街角那家老字号的味道。

厨房的灯昏黄,你把泡了整夜的糯米,往藕孔里塞,手指笨笨地戳,糯米粒沾得满手都是。

高压锅上汽时“滋啦”地响,你吓得往我身后躲。

结果安全阀“砰砰”跳得厉害,揭开锅盖一看,藕孔里的糯米全漏出来了,白花花撒了一锅底,像落了一场碎雪。

你蹲在地上捡糯米,指尖捏着那些黏糊糊的米粒,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水汽:

“得等春天才行,老一辈人说阳气足了,糯米才肯乖乖待在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