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香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厨房飘来的番茄牛腩香。
你系着围裙端出砂锅时,我正把那枚蝴蝶胸针别在照片墙上。
它恰好落在我们去年在敦煌拍的合影旁边,照片里你正帮我扶正被风吹歪的纱巾,背景是鸣沙山起伏的曲线。
“考古结论:你盛出两碗米饭,我们的时光早就互相串门了。”
我咬着勺子笑出眼泪时,窗外的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月光落在那排照片上,像给每条时光的纹路都镀了一层银。
原来,有些遇见从来不是初见,是失散多年的碎片终于找到彼此,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咔嗒一声拼出了完整的模样。
此刻,你正在厨房洗碗,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脆响混在一起,像一支温柔的夜曲。
我赤着脚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你,脸颊贴在你沾着水汽的后背上,忽然想起上午翻到的那张幼儿园合影。
照片里,梳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抢一个戴虎头帽的小男孩手里的糖葫芦,而那个小男孩,正偷偷把糖葫芦往她手里塞——
原来,连最懵懂的年纪,你都在悄悄把糖留给我。
你转过身擦去我嘴角的酱汁,掌心的温度烫得我鼻尖发酸。
“哭什么,”你低头吻我的额头,“明天再翻箱倒柜找童年,我把幼儿园得的小红花也找出来给你看。”
冰箱上的便利贴,还贴着上周的购物清单,你的字迹力透纸背,在“牛奶”两个字旁边画了一头歪歪扭扭的奶牛。
我忽然想起小学时,在图书馆借的那本《格林童话》,借书卡上最后一个名字是你的,而书里夹着的枫叶标本,叶脉上还留着我用铅笔写的小秘密。
原来,那些被我随手丢在时光里的细碎,你都弯腰一一拾起,擦干净了灰尘,妥帖地收进了我们共有的岁月。
就像此刻,你把洗好的草莓放进白瓷盘,特意挑了最红的那颗递到我嘴边,指尖蹭过我的唇角时,带着洗碗液淡淡的柠檬香。
月光淌过餐桌,落在你认真剥橘子的手上。
橘瓣的甜香漫开来时,我忽然明白,所谓“永恒”,从不是博物馆里封存的标本,是有人愿意陪你把每个平凡的当下,都过成值得反复回味的从前。
是你眼里的我,既有此刻笑出的梨涡,也有十五岁掉在树洞里的蝴蝶胸针,更有幼儿园抢糖葫芦时沾着糖渣的嘴角。
你把剥好的橘子塞进我手里,自己拿起一半往嘴里送,橘汁溅在鼻尖上。
我笑着伸手去擦,指尖触到你皮肤的瞬间,仿佛触到了十五岁梧桐树下的月光,二十年前沙坑里的玻璃弹珠,还有幼儿园门口那支被抢来抢去的糖葫芦——
原来,所有的时光都在这一刻相拥,而我们站在时光的中央,既是彼此的来处,也是往后所有日子的归宿。
窗外的薄荷又沙沙作响,像是在替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岁月轻轻应和。
而我握着你的手,忽然想把这辈子所有的旧物都翻出来,不是为了回忆过去,是想让你知道,被你珍视的每一段我的时光,都在我心里酿成了永不褪色的甜。
就像现在这样,以后也一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