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封 盐罐里的春秋

“你尝尝,我没让放太多辣椒。”

肉片的辣混着冰糖的甜漫开来时,你眼睛亮了亮:“怎么样?是不是没那么冲了?”

张阿姨来送萝卜干那天,正撞见我们在厨房“打仗”。

我往排骨汤里撒盐,你举着酱油瓶跟我抢:

“再放点,不然不鲜!”

张阿姨笑得皱纹里盛着阳光:“我跟老伴年轻时,他顿顿要吃腌菜,我偏爱吃淡的。后来我做饭时多放半勺盐,他吃腌菜时少夹两筷子,这不也过了一辈子?”

张大爷拄着拐杖进来时,手里拎着个铁皮盒。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两包东西:

淡绿色的是张阿姨晒的虾皮,深褐色的是张大爷腌的咸菜。

“虾皮提鲜,不用多放盐,”张大爷往我手里塞,“咸菜给小伙子,想重口味了就吃点,别总迁就。”

你接咸菜时,张大爷突然拍你的手背:“别总自己偷偷改,两口子过日子,得互相往中间凑。”

后来的日子,我们的厨房渐渐有了自己的节奏。

我炒青菜时,会往锅里多撒半勺盐;你调酱汁时,会往里面多加一勺糖。

你吃我做的豆腐汤,不再往里面倒酱油;我尝你炒的辣子鸡,能吃出里面藏着的冰糖甜。

冬至的晨光,刚漫过窗台,你就蹲在厨房的瓷砖上揉面,面粉在你掌心簌簌落,像一场细碎的雪。

我刚把白菜剁成馅,你突然从调料盒里,捻出小半勺花椒粉,指尖捏得极轻,粉末在晨光里飘成细雾。

“就放这么点,”你举着勺子冲我晃,花椒的麻香混着你的呼吸漫过来,“我妈说冬至的馅里得有点‘骨气’,不然包不住年味儿。”

我凑过去闻,那股子辛香里裹着一点暖意,像你去年在户外捡的那截花椒枝,插在玻璃瓶里竟发了芽。

你调馅时,手腕转得极慢,花椒粉在白菜馅里晕开,像一滴墨落进清水。

我看见你特意把最嫩的白菜心往中间拢,说“这部分给你,不沾花椒”,指尖沾着的面粉蹭在案板上,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圈,把那堆“无椒区”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