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封 墙纸边角的褶皱

贴到卧室墙面时,你突然说“歇歇”。

我们瘫在地板上,看墙纸的条纹在阳光下流淌,像一条安静的河。

“其实我不是怕麻烦,”你突然开口,声音混着窗外的蝉鸣,“以前租房,我非要刷墙,后来退租时跟房东吵了半天,押金扣了一半。”

我想起你相册里一张租的老房子照片,了。墙皮斑驳,却摆着编织的毛线毯。

“那不一样,”我往你身边凑了凑,肩膀抵着你胳膊,“我们贴的不是墙纸,是让这屋子记得我们曾经住过。”

你转头时,我看见你眼里的光,比刚贴好的墙面还亮。

书桌是周日下午组装的。深胡桃色的木板在你手里渐渐成形,螺丝钻进木孔的声音笃笃响,像在给这屋子敲上我们的印章。

我蹲在旁边递扳手,看见你把书架最上层留得特别宽,“放你的书,”你擦着额头的汗,“那套《百年孤独》,你总说没地方摆。”

傍晚的霞光爬上新贴的墙纸,条纹被染成蜜糖色。

你站在书桌前比量台灯的位置,我突然发现墙纸边角有一处没刮平的褶皱,像个小小的拥抱。

“别动它,”我按住你要去刮的手,“留着吧,就当是我们贴墙纸时,不小心藏进去的秘密。”

现在,你正坐在新书桌前写项目报告,台灯的光晕落在你发顶,墙纸的条纹在你背后轻轻起伏。

我摸着那处褶皱,突然懂了所谓的“家”,从不是钢筋水泥的房子,是两个人愿意为租来的角落贴墙纸、装书桌,愿意在彼此的固执里找温柔的弧度;

是你记得我随口说的话,我藏起你没说出口的难,让每道墙纸的褶皱、每颗拧紧的螺丝,都刻着“我们”的名字。

等会儿要不要在书桌上摆盆多肉?

我看楼下花店的玉露挺好,透亮得像你眼里的光。

对了,墙纸剩下的边角料我收起来了,下次你修自行车时,垫在地上防蹭脏——别嫌我絮叨,这些碎纸片上,可都沾着我们的日子呢。

我发现你裁墙纸时,特意在开关旁边留了一朵小花的形状,是不是以为我没看见?

笨蛋,你的小心思,就像那处褶皱,早就被我藏进心里啦。

看着墙纸的细条纹在阳光下流淌时,总想起你贴歪那处的褶皱——

像我们故意推远的外卖盒,像我搭在你衬衫上的裙摆,那些藏在较劲里的在意,最终都在米白色的墙面上,洇成了家的形状。

你裁墙纸时特意留的小花边,我藏起的边角料,还有书桌最上层为我的书,空出的位置,都是租来的屋子里,不肯褪色的记号。

所谓归宿,从不是房产证上的名字,是两个人愿意为彼此,把生硬的日子熨出温柔的褶皱,让每道不服软的棱角,最终都长成彼此最合身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