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封 鹰与蝶的共舞空域

“你还带着它?”我声音轻得像云影,“八岁那年你说‘它是老鹰的替身,怕真风筝飞丢了’。”

你摸出布偶的手在发抖,指腹蹭过蓝布上的碎花。

“上班路上总揣着,”你把布偶往我这边递了递,风掀起它的翅膀,“在城市待久了,就跟它说说话,说‘等哪天退休了,就找个能放风筝的地方,让蝴蝶和老鹰再聚聚’。”

远处的牦牛群突然抬起头,对着云里的风筝哞哞叫。

我突然发现,你的老鹰风筝尾翼上,除了铜铃,还系着一串风干的格桑花,花瓣虽脆,颜色却艳得很。“这花是……”

“去年出差时,在纳木错边摘的,”你望着花海的方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总想着等蝴蝶风筝来了,让它们也闻闻香味。”

云慢慢散了,露出整片青蓝色的天。

我解开蝴蝶风筝的尾铃,抛给你,铜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你稳稳接住。

你把两只铃铛系在一起,挂在老鹰的爪子上,风过时,响成一串,像一首没谱的歌。

“其实我早就在这了,”你收了收线,让风筝低些,好让我看清老鹰翅膀下的字——是用颜料写的“等你”,被风吹得有点褪色。

“去年出差回来,我在山坳里搭了帐篷,那天放会儿风筝,想着万一……你也来了呢。”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老家的旧书里翻到一张字条,是你小学时写的:

“我要去有云的地方,让风筝替我站岗,等你来找。”

当时以为是孩子气的胡话,此刻看着山坳里的帐篷,突然懂了,有些等待从来不是空茫的——

是老柏树下的防潮垫,是能煮酥油茶的锅,是系着格桑花的风筝,是两个在高原上,终于敢把“想念”说给风听的人。

“帐篷够大吗?”我收短风筝线,让蝴蝶往老鹰身边靠了靠,“我带了妈妈邮寄过来的手工牛肉干,说在高原上吃,能长力气。”

你笑起来时,铜铃的响声都变得更脆了。“够大,”你往山坳的方向走了两步,回头喊,“还能再支个风筝架,把我们的蝴蝶和老鹰挂起来,让它们看星星。”

风牵着风筝线,把我们往云里带。

我望着两只并排飞的风筝,突然觉得,所谓远方,不是地图上的坐标,是有人在最高的地方,替你守着一串铜铃,等风把你的脚步,吹成和他同频的声响。

风又起了,这次是暖的。两只风筝重新往云里钻,铜铃的响声在高原上荡开,像在跟远处的雪山打招呼。

我望着老鹰翅膀下的蓝布补丁,突然想告诉扎风筝的老师傅,他说的没错——

好线轴真的能牵住心,就像这对飞过二十多年光阴的风筝,不管隔着多少山,多少云,只要铃铛一响,就知道彼此在同一片天空里,往同一个方向飞。

亲爱的,此刻的风里都是铃铛的甜,云在我们头顶慢慢走,像在看两只风筝谈恋爱。

我把那截断线系在了新的风筝线上,红绳在风里飘,像一条看得见的路。

等天晴了,我们往更高的地方走,让老鹰带着蝴蝶,飞到云的上头去——

那里一定有片更蓝的天,能容得下两只风筝,还有两个追着风筝跑的少年,一起随着时光慢慢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