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封 陶泥间的温火

你扣住我手腕的力道,突然收紧:

“这是李叔家传的 ' 金缮陶 ',用真金粉调的泥。”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民国年间的窑厂,有个匠人把金簪熔进陶泥,烧窑时血滴在坯体上,金线就从血痕里爬出来。

醒来时,发现你还在转盘前,指尖沾着金粉在修坯,陶坯夹层里浮出半枚刻着 “囍”字的碎瓷。

“这是太爷爷的逃婚信物,” 你把碎瓷嵌进泥里,金纹突然发烫,“他把婚书烧成灰,和金粉一起揉进了陶胎。”

当我看见金纹在你掌心流转时,突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给我的银镯 ——

镯子身上刻着和这金纹一模一样的缠枝。

“汲古斋不是陶艺工作室”,后来李叔说漏了嘴,说汲古斋的老规矩:“以金为信,以泥为契”,合塑的人要把最珍重的东西烧进去,陶火才会把心事焐热。

那时,我偷偷把银镯塞进陶泥夹层,想着等开窑时,让金纹把我们的名字焊在一起。

开窑那天的红光,赤焰的我在瞳孔里“灼烧”,睫毛尖都在发颤。

突然,整尊陶坯迸裂的火光,像突然炸开的鎏金。

碎瓷片上腾起的金线直窜向穹顶,在青灰色砖墙上烙下蜿蜒的纹路,连空气里的高岭土粉尘,都被染成琥珀色。

我半蹲在碎瓷堆前时,仍能看见杯口残片上跃动的火星。

那些嵌在陶纹里的金粉,正滋滋作响,像有人把百年前未凉的心事,重新煨进了火膛。

整尊陶坯裂成两半,我的杯身和你的壶身却在裂缝处长出金线,像是用金箔缝补了月亮一样耀眼。

你捧着残片突然笑了,金纹在你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太爷爷没说完的话是 —— 金缮陶不怕裂,裂纹越深,金线长得越密。”

李叔从暗格里拿出油纸包,里面是半枚断簪和泛黄的婚书残页。

“当年他们假死逃婚,把断簪烧进陶里当信物。”

他把断簪嵌进残片时,所有金纹突然亮起。

我看见陶坯内侧浮出两行指印,一深一浅交叠着,就像你我按在泥上的手。

那天,你手腕内侧的胎记突然发红,和陶坯上的金线弧度分毫不差。

我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掌心,那里不知何时也多了一道浅痕,正对着你胎记的位置。

后来,我们在暗格里发现更多残片,每块都刻着不同年份的金线。

有一块民国的残片,刻着“等你归”,金纹里渗着极淡的血色;

还有一块80年前的茶杯底,刻着“勿念”二字,金纹绕成了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