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在寂静的夜色里突兀响起,震得肖童的腰间微微发颤,打破了这沉甸甸的压抑。屏幕上跳动的“秦”字,是叔奶的号码。
肖童心里一紧,隐约猜到这个时间点来电,必定事关重大,连忙接起:“叔奶?”
接通电话的瞬间,传来的却不是叔奶熟悉的声音,而是一个男人低沉稳重的嗓音:“我是小爷爷。”按家里的辈分是表妹姑爷父亲的弟弟,大家一直这么叫着,不细究也顺理成章,严格议来是叫“叔爷”,只是小爷爷极少主动联系她。
“小爷爷好!”肖童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紧,怀里的孩子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往她怀里缩了缩。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带波澜,却字字像重锤砸在肖童心上:“你们金山所已经定了,今晚趁你们都回家歇着,就派人把你们的棚子拆了,说是‘违规占道,统一整治’。”
肖童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傻了似的站着,耳边的风声、棚子的嗡鸣都瞬间消失了,只剩下那句话在脑海里反复回响。“你们今晚别回家,就在棚子里守着,不出来,硬撑一晚上。”小爷爷的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不愧是当过老干部的人,见过风浪,“明天一早,你赶紧去县里通过沈老师,争取见到县里一哥,你去汇报把情况说清楚,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挂了电话,肖童愣了半晌,突然忍不住傻笑起来,那笑声里满是荒诞的愤怒,还有一丝绝望:“这还是新中国吗?趁火打劫!连摆地摊的活路都不给人留了!”
话筒声音很大,一旁的宁德益听得真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抓起刚写完“尊敬的临桂县政府领导:……”的改建方案,“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摊板上,纸张都震得发颤,墨水痕迹洇得更开了。刘威斌粗话脱口而出:“娘家麻痹!真敢来阴的!趁夜里拆棚子,使用地皮流氓的下三滥手段,卑鄙!”
夜色越来越沉,墨色几乎要把人吞噬,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棚子里的应急灯越发黯淡,昏昏沉沉的像要随时熄灭,光影在地上晃来晃去,更添了几分慌乱。
“喊他们都出来!今晚全部守夜,不打烊了!”宁德益咬着牙,腮帮子鼓鼓的,眼神里透着股不服输的倔强,转头对刘威斌吩咐,“把所有灯都点上,能开的都开,让他们看看!”
“好!”刘威斌应声就往外冲,脚步踩得地面咚咚响,像敲着战鼓,“我这就去喊人,今晚谁也别想拆我们的摊子!”
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原本零散亮着灯的摊位,渐渐有了动静。24个彩钢棚里,一盏盏微弱的应急灯次第亮起,有的还点上了马灯、充电灯,连手电筒也打开来,星星点点的光在浓黑的夜色里摇曳。那光虽单薄,却一盏挨着一盏,连成了一片小小的灯海,硬生生拧成了一股不肯低头的劲儿,在沉沉夜色里,倔强地亮着,像在宣告他们最后的坚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