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司马曜面前,看着这个被他、被王国宝、……
被整个士族阶层、被丹药和权力,共同塑造的傀儡……
最终,又被无情抛弃的年轻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伸手,替司马曜正了正冠冕,理了理衣袍。
“陛下,”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臣……尽力了。”
就在这时,台城宫门外,传来了震天的呼喊声,以及更加猛烈的撞击声。
冉魏军的兵锋,已指向这,最后的堡垒。
谢安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深吸一口气。
对身旁仅存的几名侍卫,以及那名老宦官说道:“走吧,随我去宫门。”
他要去进行,最后一局棋。
以自身为饵,为晋室留下,一线微弱的,可能永远也无法,复燃的火种。
他知道,冉闵的目标是他,是皇帝,是这座台城。
他在这里,多停留一刻,南撤的宗室,就多一分安全。
夕阳的余晖,将台城巍峨的宫墙,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色。
谢安的身影,在残阳下拉得很长,孤独而决绝。
第四幕:修罗场
建康外城的混乱,在冉魏军高效而残酷的镇压下,正在迅速平息。
冉闵并没有,急于立刻攻打台城,那不过是瓮中之鳖。
他骑着马,在核心班底的护卫下,缓缓行走在朱雀航,通往宫城的御道上。
街道两旁,是紧闭的门户,还有从门缝后透出的恐惧目光。
也有零星的抵抗者,被当场格杀,尸体被随意拖到路边堆积。
“报——!”一名“鬼车”信使飞驰而至,跪地禀报。
“启禀天王,城内叛乱首领王国宝已被秃发将军斩斩!其党羽大部伏诛!”
“西明门、石城门,已在我军控制之下!”
冉闵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另一名,来自“烛阴”系统的探子,低声回报。
“谢安仍在台城,晋帝亦在其中,但……”
“约半个时辰前,有小股人马,自台城玄武湖方向秘密潜出,疑似有晋室宗眷。”
墨离黑袍微动,瓷质面具转向冉闵,嘶哑的声音响起:“天王,可要派人追击?”
冉闵目光深邃,看着远处那座,在暮色中轮廓清晰的宫城,缓缓摇头。
“不必,丧家之犬,无关大局。谢安留此,便是存了断后之心。”
“他既要这忠臣之名,我便成全他。传令下去,围住台城,暂不强攻。”
“让将士们,稍作休整,清剿残敌,稳定秩序。”
他的目光,扫过这一片狼藉的街道。
看到了被踩踏的书籍、破碎的瓷器、以及倒在血泊中的平民尸体。
他看到了,这座城市的富庶,也看到了,其肌理之下的脆弱。
李农拖着断臂,指挥着乞活军士卒接管防务,清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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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是历经无数生死后的,麻木与冷酷。
卫铄则已经开始带人,清点缴获的府库。
冰冷的算盘声,在废墟中显得格外刺耳。
慕容昭披着素白狼裘,默默指挥着,随军医者救治伤员。
无论是魏军还是降卒,在她眼中,似乎并无区别。
只是那,随身携带的“五色土锦囊”,似乎又轻了几分。
褚怀璧策马来到冉闵身边,低声道:“天王,建康已下,然则百废待兴。”
“且北有慕容恪虎视,西有荆襄未定,南有晋室余孽……”
“当务之急,是安民、扩军、固防。”
冉闵沉默片刻,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腰间的,龙雀刀柄。
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纷杂的思绪,渐渐沉淀。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核心成员的耳中。
“褚先生所言极是,传我军令。”
“一,严禁劫掠士庶,奸淫妇女,违令者,无论军功高低,立斩!”
“二,迅速接管所有府库、武库、官署,清点存粮、军械、财物,由卫铄、褚怀璧总责。”
“三,张榜安民,宣告我冉魏之政令,愿降者,既往不咎。有才能者,不拘一格,量才录用。”
“四,以缴获之粮秣,就地募兵,优抚北府兵降卒,愿归田者给路费,愿从军者打散编入各营。”
“命敖未、周稷,全力保障粮草,以及军械修复。”
“五,严密监视,江北慕容恪动向,沿江布防,不得有误!”
一条条命令,清晰地下达,显示冉闵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深知,攻破建康只是开始,甚至是踏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修罗场。
他夺取了东晋的法统象征,也接过了它所有的烂摊子,还有四面八方的敌人。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慕容恪的大军,此刻想必已经收到了消息。
那位用兵如神的对手,绝不会坐视,他消化建康。
西面,刚刚经历桓温之死、桓玄逃亡的荆州,也是一片混乱,亟待整合。
南面,谢安一定会带着晋室残余,退守会稽,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而他脚下,这座刚刚臣服的城市,充满了仇恨、恐惧和观望。
士族心怀鬼胎,百姓惊疑不定。
“天命……”冉闵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所谓天命,从来不是,上苍的赐予。
而是在血与火中,用刀剑和意志,硬生生劈杀出来的道路。
他调转马头,面向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夜幕,看到那即将挥师南下的鲜卑铁骑。
“慕容恪,我就在这建康城,等你。”
夜色彻底笼罩了建康,火光映天,映照着这座千年古都的新主人。
也映照着中原四强格局,被彻底打破后,那深不可测、杀机四伏的未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