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膏到底啥来头?”他对着手机里的黑白照片嘟囔。照片上的老头穿件洗得发白的马褂,手里攥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背景是殡仪馆的老门楼,看年份得追溯到民国。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社区医院的来电。护士说老王痔疮倒是消了,却发起高烧,浑身烫得像火炭,嘴里还胡话连篇,净喊些“冰棺漏了”“尸斑活了”之类的胡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小帅捏着瓷瓶往医院跑,掌心的凉意顺着指缝往里钻。路过太平间时,值班的老李头叫住他:“小帅,你爷留下的那罐子,底儿是不是有记号?”
“您咋知道?”
老李头嘬着牙花子往远处瞅,太平间的铁门在风里吱呀作响:“民国二十三年,你爷在这儿当学徒,给个倒腾古董的大老板入殓。那老板尸首上抹的就是这膏,瓶底露着半角丹符,说是能镇住尸身里的邪祟。”
张小帅的后脖颈子突然冒起冷汗。他想起刚才瞥见的朱砂痕,确实像丹符的一角——殡仪馆的老档案里提过,丹符分阴阳,阳符镇活人火气,阴符压死人戾气,混着用会出乱子。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里,混着股淡淡的松烟香。老王躺在床上,脸红得像块烧红的烙铁,手却死死抓着被角,指节泛白,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冰……冰块……”他含混地嘟囔,额头上的汗珠子砸在枕头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张小帅摸出瓷瓶,想倒点冷玉膏给老王降温,手指刚碰到瓶塞,就被护士按住了:“医生说他是寒热交替引发的急病,不能再用凉东西。”
他把瓷瓶往兜里塞,指尖无意中蹭过瓶底,那半角丹符突然发烫,像被火燎了似的。与此同时,病床上的老王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吐出句清晰的话:“丹符……合璧……”
这四个字像道惊雷劈在张小帅脑子里。他冲出病房,蹲在楼梯间翻出手机,调出爷爷的旧照片放大——老头手里的瓷瓶倾斜着,瓶底露出的丹符正好能和自己这只对上,合起来是个完整的“镇”字。
“原来有两只……”他喃喃自语。爷爷临终前只交给他一只,另一只八成还在当年那个古董老板的墓里。
这时,裤兜里的瓷瓶突然剧烈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瓶而出。他掏出瓶子一看,瓶底的丹符竟渗出朱砂色的液滴,顺着纹路慢慢爬,在月光下像条活过来的小蛇。
医院走廊的灯突然开始闪烁,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张小帅看见墙上的影子在扭曲——不是他的影子,是个穿着长衫的模糊轮廓,正弯腰往病房里瞅,袖口露出半截蛇形纹身。
“是那个古董老板?”他想起老李头说的话,那老板是被仇家追杀的,尸首抬来时浑身是刀伤,却硬是没流血,就像被什么东西冻住了。
瓷瓶的震动越来越厉害,丹符的朱砂色越来越深。张小帅突然想起爷爷的日记里有段话:“双瓶合,丹符显,阴阳调和,邪祟自散。”他咬咬牙,转身往殡仪馆跑——另一只瓷瓶八成就在老档案柜的夹层里,爷爷总说“重要的东西得藏在死人眼皮底下”。
殡仪馆的老档案柜积着厚厚的灰,张小帅摸到最底层的抽屉,果然在夹层里摸到个冰凉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只一模一样的暗绿色瓷瓶,瓶底的丹符正好缺了半角,与手里的这只严丝合缝。
两只瓷瓶碰到一起的瞬间,朱砂色的纹路突然亮起,像烧红的铁丝在瓶身上游走,最终在瓶口形成个完整的“镇”字。松烟香突然变得浓郁,像是有人在远处点了安神香。
他抱着两只瓷瓶赶回医院,病房里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老王的被子被踢到地上,整个人蜷缩在床角,身上竟结着层薄薄的白霜,而那个长衫影子正趴在床边,伸出半透明的手往老王额头上按。
“滚开!”张小帅把两只瓷瓶往床头柜上一放,完整的丹符突然爆发出红光,像个小小的太阳。
长衫影子发出声凄厉的尖叫,化作缕黑烟往窗外窜。老王身上的白霜瞬间融化,高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呼吸渐渐平稳,嘴里的胡话变成了均匀的鼾声。
护士查房时,只当是退烧药起了作用,没人注意到床头柜上的两只瓷瓶,更没人发现瓶底的丹符正在慢慢褪色,最终变回普通的朱砂痕,像从未亮过一样。
第二天一早,老王醒了,除了有点头晕,痔疮和高烧都好了。他瞅着床边的张小帅,突然想起什么:“你那药膏……瓶底是不是有红印子?”
“您看见了?”
“昨儿烧糊涂时梦到的,”老王挠挠头,“像庙里求的平安符,就是缺了半拉。”
张小帅把两只瓷瓶塞进包里,丹符已经完全隐去,只剩暗绿色的釉面在阳光下泛着光。他突然明白爷爷的用意——所谓冷玉膏,从来不是单纯的防腐药,而是用丹符镇着阴阳两股气,单只瓶子镇不住,两只合璧才能调和。就像老王的病,是热症却需寒气引,是寒毒又需阳气克,缺了哪样都不行。
走出医院时,阳光正好。老王买了俩热乎烧饼,递一个给张小帅:“谢了啊,大侄子。回头让你爷有空来喝两盅,我请。”
张小帅咬着烧饼笑,没说爷爷已经走了三年。他摸了摸包里的瓷瓶,冰凉的触感里藏着点暖意,像爷爷的手在轻轻拍他的后背。
两只瓷瓶后来被他藏回了档案柜夹层,丹符再也没亮过。但殡仪馆的老李头说,打那以后,太平间的铁门再也没半夜吱呀响过,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小主,
有时张小帅会想,那丹符到底镇的是邪祟,还是人心底的慌?就像老王的痔疮,看着是皮肉疼,其实是心里总揣着事儿,又热又堵,非得用点极端的法子,才能把那股子拧巴劲儿捋顺了。
风吹过殡仪馆的老门楼,带着松烟香和阳光的味道。张小帅抬头看了看天,觉得爷爷说得对,这世上的事儿,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就像那丹符,阴阳各半,合在一起才是个完整的“镇”字,镇得住邪祟,也镇得住日子里的七上八下。
第二章:崩牙者联盟
《压缩饼奇案》
大牛蹲在棺材铺后院捶面团时,正午的日头正把青石板晒得冒白烟。他手里的木槌沾着黏糊糊的面浆,混着防腐用的硝石粉,在石臼里砸出砰砰闷响,惊得墙头上的麻雀扑棱棱飞成一片。
“成了!”他举起块黑黢黢的硬块,像举着块烧透的城砖。这是他用棺材铺剩下的防腐剂调的“千年压缩饼”,硝石粉掺了糯米面,捶了整整三天,硬得能当暗器使。按他的说法,这饼能存十年不坏,比衙门粮仓里的陈米还顶用。
话音刚落,两个衙役扛着枷板从墙外路过,铁链子拖在地上哗啦响。领头的王衙役斜眼瞅见那饼,啐了口唾沫:“大牛,你这是给死人上供呢?黑黢黢的像块棺木板。”
“你懂个屁!”大牛气红了脸,扬手就把饼扔了过去,“尝尝就知道!”
王衙役本想显显能耐,张嘴就去接,哪料那饼硬得邪乎,“咚”一声撞在门牙上。他只觉嘴里一麻,半颗门牙带着血丝飞了出去,疼得他抱着脸原地蹦高,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这颗碎牙飞得蹊跷,不偏不倚射向墙根。那里正有只瘦骨嶙峋的野猫缩着打盹,碎牙“噗”地扎进猫耳,惊得猫嗷呜一声蹿起来,疯了似的往县衙方向跑。它蹿过照壁时,沾着血的猫毛簌簌往下掉,正好落在个衙役捧着的密函上——那是刚从京城送来的,火漆还冒着热气。
与此同时,王衙役的惨叫引来了围观的醉汉。有人抄起路边的石子就往棺材铺扔,嘴里骂着“妖人作祟”。石子没砸中大牛,倒划出道抛物线,“哐当”一声击穿了醉仙楼二楼的酒缸。
酒液像条黄澄澄的瀑布倾泻而下,顺着楼梯缝往下淌。县令正趴在一楼柜台后昏睡,昨天喝剩的残酒还沾在胡须上。冰凉的酒液顺着脖颈灌进衣领,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像被泼了盆冰水,瞬间清醒过来,嘴里还嘟囔着:“谁……谁掀了本官的酒坛?”
这头的大牛还在跟衙役撕扯,那头的连锁反应已经滚成了雪球。
先说那封沾了猫毛的密函。送到县丞手里时,火漆旁的猫毛格外扎眼。县丞是个胆小的,瞅着那带血的白毛,突然想起前几日城隍庙的野猫集体暴毙,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以为是凶兆,揣着密函就往醉仙楼跑,想找县令定夺。
再说那醒了酒的县令。他摸着湿漉漉的官服上了二楼,正撞见酒缸旁的碎瓷片。掌柜的哭丧着脸说损失了三坛陈年女儿红,县令刚要发作,就见县丞跌跌撞撞跑上来,手里的密函还在发抖。
“大人!您看这……这是不是邪祟作怪?”县丞指着猫毛,声音都带了哭腔。
县令眯着眼瞅了瞅,又闻了闻,突然一拍大腿:“这是猫毛?不对,是硝石粉的味儿!”他早年在刑部待过,验过防腐用的硝石,对这股子凉飕飕的怪味再熟悉不过。
两人顺着硝石味往棺材铺寻,正撞见大牛被衙役按在地上。王衙役捂着缺牙的嘴嚷嚷:“大人!这刁民用凶器袭警!”
“凶器?”县令踢了踢地上的压缩饼,鞋底差点被硌穿,“这是啥?棺材板做的干粮?”
大牛梗着脖子喊:“这是千年压缩饼!用防腐剂做的,能存十年!”
“防腐剂?”县令突然想起密函上的猫毛,又看了看王衙役的断牙,瞬间把前因后果串了起来,“你用棺材铺的硝石粉做饼?”
真相像被戳破的窗户纸,一下子亮堂了。
王衙役的碎牙射中野猫,猫毛沾了硝石粉(压缩饼里的),蹭到密函上;飞石击穿酒缸,酒液浇醒县令——这一连串的事,竟全因这块硬得离谱的压缩饼而起。
更巧的是,县令拆开密函一看,脸“唰”地白了。上面写着京城要严查各地粮仓亏空,尤其提到本县的陈米可能掺了沙土。若不是被酒液浇醒,他此刻还在醉梦里,等上头派来的巡查使到了,怕是要掉脑袋。
“好你个大牛!”县令突然笑了,一脚踹开按住大牛的衙役,“你这饼救了本官一命!”
原来那压缩饼里的硝石粉,让他想起早年处理过的防腐案,顺藤摸瓜猜到猫毛上的怪味来源;而被浇醒的酒意,正好让他及时看到密函,赶在巡查使到来前补好了粮仓的窟窿。
至于那只被碎牙射中的野猫,后来被县丞收养了,成了县衙的“捕快猫”,专抓偷粮食的耗子。王衙役镶了颗象牙假牙,见了大牛就躲,生怕再被什么硬东西崩着。醉仙楼的掌柜则得了县令赏的银子,重新酿了酒,还特意给大牛留了坛,说是“谢罪酒”。
小主,
大牛的压缩饼后来没再做过,但棺材铺的生意突然好了起来。都说他的防腐剂能“镇邪”,连邻县的人都跑来买,说是能保家宅平安。
这天傍晚,大牛蹲在门槛上啃着新做的软烧饼,看着夕阳把棺材铺的门板染成金红色。他突然觉得,这世上的事真邪门,一块硬得能崩掉牙的饼,竟能绕这么大一圈,把看似不相干的事儿全串在一起,像老天爷在开玩笑,又像早就安排好了似的。
远处传来醉仙楼的酒幌子晃动的声音,王衙役带着新补的假牙走过,见了他赶紧低下头。大牛咧开嘴笑了,嘴里的烧饼还冒着热气,比那硬邦邦的压缩饼,不知香了多少倍。
生活有时就像这块压缩饼,看着硬邦邦的,砸下来挺疼,却说不定在哪个拐角,就帮你挡了灾,或者,引出一串连自己都想不到的转机。
《朱砂密函》
野猫的尾巴在密函上扫过第三遍时,县丞正蹲在醉仙楼的门槛上发抖。猫耳上的血痂已经凝固,沾着的半片芝麻烧饼渣抖落在火漆旁,露出底下被猫毛遮住的字迹——“童男童女”四个字被朱砂圈着,像四只渗血的眼睛。
“这……这是什么?”县丞的指尖刚碰到密函,就被烫得缩回手。朱砂批注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三日内备齐,送西郊废窑”,笔迹歪扭得像条挣扎的蛇,绝非京城来的公文手笔。
此时的棺材铺后院,大牛正被衙役用铁链锁在梧桐树上。王衙役捂着镶了象牙的假牙,唾沫星子喷在大牛脸上:“说!你那压缩饼里除了硝石粉,还掺了什么邪门玩意儿?”
“就是糯米面!”大牛挣得铁链哗哗响,“不信你们去问棺材铺的老刘头,他看着我捶的面!”
老刘头缩在墙角抽烟锅,烟袋杆抖得像风中的芦苇:“确……确实是糯米面。就是那硝石粉,是前阵子从西郊废窑捡的,说是……说是掘地时刨出来的老东西。”
“西郊废窑?”王衙役突然想起什么,昨天巡逻时见着几个穿黑袍的陌生人,背着麻袋往废窑方向走,当时只当是拾荒的,现在想来,那麻袋的轮廓倒像装着孩子。
醉仙楼二楼的酒气还没散尽。县令捏着密函的手在发抖,朱砂批注的边缘晕着暗红色,像是用鲜血调的。他想起三年前上任时,就听说西郊废窑闹过鬼,说是有大户人家在那儿活祭过童男童女,难不成是旧案重发?
“大人,猫……猫又动了!”县丞突然尖叫。那只野猫不知何时跳上了桌,尾巴扫过密函背面,露出更骇人的字迹——“仿前朝旧事,以童男童女骨髓调防腐膏,可保尸身不腐”,底下还画着个潦草的丹符,与大牛压缩饼里的硝石粉气味隐隐呼应。
县令的脸瞬间惨白。他早年在刑部卷宗里见过类似的记载,前朝有个疯癫的方士,说用童男童女的骨髓混合硝石粉,能炼出“长生防腐膏”,后来被抄家时,从地窖里搜出了几十具孩童骸骨。
“快!去西郊废窑!”县令抓起官帽就往外冲,酒意全醒了,“王衙役带二十人,去棺材铺查那批硝石粉的来源!”
衙役们的马蹄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大牛被铁链拖着跟在后面,他看着县令手里的密函,突然想起老刘头说过的话——捡硝石粉时,废窑墙角有新挖的土,还沾着些孩子的虎头鞋碎片。
“我知道那伙人!”大牛突然喊,“前儿个见他们在废窑外烧纸,嘴里念叨着‘长生’什么的!”
野猫不知何时跟上了队伍,像团灰影子蹿在前面引路。到了西郊废窑,腐草味里混着淡淡的硝石气,窑洞口的蛛网被扯破,地上的脚印乱得像被踩翻的蚂蚁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