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内一片死寂。绝望再次蔓延。连赵铁柱握刀的手都微微颤抖。
“但是!”柳红袖急促地喘了口气,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知道怎么延缓!怎么压制它不立刻发作!需要特定的药草和…我的血!我的血里有残留的…秘药成分!能暂时压制瘟毒!” 她猛地撕开左肩破损的衣襟,露出那个暗红的刺青和渗血的伤口,“信不信由你!”
李长天瞳孔猛地收缩。他看着柳红袖肩头的血,又看看她眼中那近乎癫狂的求生欲。瘟疫的恐怖景象还在他脑中盘旋。没有解药…但延缓?压制?这或许是眼下唯一渺茫的希望!
“好!”李长天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向前一步,环首刀并未放下,反而指向柳红袖,声音冰冷如九幽寒冰:“柳红袖!我暂且信你一次!从现在起,你是囚徒,不是兄弟!你的命,暂时寄存在我这里!”
他目光扫过赵铁柱、陈墨等人,最终回到柳红袖脸上,一字一句,如同刻下铁律:
“你,去救那些染了瘟、还没发疯的兄弟!用你的法子!延缓他们的痛苦!能救一个是一个!”
“你,交出所有联络信鸽的方式!铁柱,由你负责,立刻清除!”
“你,说出你弟弟被关押的地点!我们会想办法!”
“你,若敢再有任何异动,或救不回一个兄弟…”李长天的刀锋猛地向前递了一寸,寒光映照着柳红袖惨白的脸,“我保证,会让你比那些‘焚身’的兄弟,死得痛苦百倍!而且,你永远别想再见到你弟弟!”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淬毒的冰棱,刺入柳红袖的灵魂:
“你弟弟的命,现在也捏在你手里!”
柳红袖浑身剧震,看着李长天那冰冷得毫无感情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不是那个破庙里热血的李长天了。这是被背叛和绝望淬炼过的、开始懂得用锁链和要挟的…领袖。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颤抖着,缓缓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我答应…” 声音细若蚊蝇。
“铁柱!”李长天收回刀,看也不看柳红袖,“看着她!寸步不离!她救人,你看着!她配药,你看着!若有异动,格杀勿论!她的命,是那些染病兄弟的药引!”
“明白!”赵铁柱的声音带着一丝残酷的快意。他上前一步,如同押解重犯,冰冷的刀锋几乎贴在柳红袖的后心。
“陈墨,老刘!”李长天继续下令,声音疲惫却不容置疑,“清点还能用的物资,特别是水!把没染病的兄弟重新组织起来,加固城防!官军…随时会来捡便宜!” 他太了解那些狗官的德性了。
众人领命,迅速行动起来。柳红袖在赵铁柱刀锋的逼迫下,踉跄着走向那如同鬼蜮的隔离区,走向她必须去“拯救”的地狱。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充满了屈辱、绝望和一种被命运枷锁牢牢锁死的悲凉。
李长天独自留在库房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下,那座被死亡和绝望笼罩的孤城。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在了肩上。信任崩塌了,他用铁腕和要挟重新捆住了危险的毒蛇,只为换取一线渺茫的生机。他保下了柳红袖的命,却也亲手给自己、给这支队伍,套上了一副沉重的血枷。
这副枷锁,是用背叛、瘟疫、人质和冰冷的权谋浇筑而成。它沉重,且沾满了血腥。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环首刀柄冰冷的触感。
“活下去…”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无论如何…要活下去…” 这信念依旧炽热,只是其中掺杂了太多黑暗的杂质。屠龙之路的荆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刺入了他的血肉,让他感受到了权力那冰冷而狰狞的轮廓。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了望的哨兵连滚爬爬地冲上城墙残破的垛口,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刺破了清晨的寂静:
“报——!!李头领!官…官军!来了!黑压压的一片!打着‘剿匪平瘟’的大旗!离城…不到五里了!”
李长天猛地抬头,望向哨兵所指的方向。灰暗的天际线上,一道由无数矛尖和旗帜组成的黑色潮线,正带着毁灭的气息,缓缓压来。
血枷在身,强敌已至。
真正的炼狱,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