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喉头微动,竟是将那滴精纯至极的巫血,又缓缓地吞了回去。
血气顺着经脉,沉入命轮深处,不是为了增强力量,而是像一把最精细的手术刀,在自己与那个“被续之我”的投影之间,进行了一场彻底的神魂切割。
从此,我是我,那个被万众期待所延续的我,与我无关。
做完这一切,林阎缓缓抬起了右手。
他的动作很慢,没有带起一丝风。
他没有去触碰那枚露 不多不少,恰好一毫的距离。
如承,又非承。如托,又非托。
这是一个拒绝了所有定义的位置,一个既不承认其“坠”,也不赋予其“悬”的姿态。
就在他指尖停住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被抽掉了一根支柱。
那枚悬了三日的露珠,猛地一颤。
它没有坠落,也没有回升,而是在芽茎的边缘,开始极其缓慢地、微微地旋转起来。
那旋转,像一个迟迟不肯落笔的句号,固执地拒绝为任何句子画上终点,从而也让下一个句子,永远失去了开始的契机。
老账鬼猛地低下头,他手中的空簿上,那行“续将生”的字迹正在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三个同样在微微颤抖的字。
续……无基。
根基已断,续无可续。
那枚露珠依旧卡在茎上,但其中那股令人心悸的孕动之息,已经彻底消散了。
它变回了一颗普通的露珠,只是因为某种奇妙的平衡,暂时停留在了那里。
苏半语怔怔地望着林阎的背影,望着那一个未断未续、非始非终的时刻,她轻声呢喃:“这回,连‘再开始’这三个字,都接不上你了。”
墨三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她抚着自己的心口,低语道:“原来,最彻底的终结,不是死亡,而是让‘生’,都找不到可以附着的断口。”
远处的沙丘上,驼爷沉默地收起那根无用的驼绳,重新牵起老驼,缓缓向前走去。
这一次,老驼脖颈上的铜铃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学会了屏息。
就在他们即将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时,那片沉寂了三日的沙地,在无人注视的角落,微微一颤。
一截全新的嫩芽,正从第三十九根信芽的旧根旁,悄无声息地萌发出来。
它的颜色比之前的任何一根都要深邃,近乎墨色。
然而,最诡异的是,它的芽尖并非朝向天空,而是笔直地朝下,像是要刺穿这片大地,探入无人知晓的深渊。
那形态,如同一支正在倒写的笔,一个正在被逆向书写的字。
那是这世间,第一次出现的,无人能读的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