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翰林火眼金睛,果然一切都瞒不过你..彼此对视了几个呼吸之后,书房中如冰雪般冷凝的气氛瞬间消融,滦州同知李进脸上露出了一丝推心置腹的神情,并举起手中的茶盏,一口承认了下来:这滦州城中的粮仓,确实是已经空了...
自古以来,官绅相互勾结,利用天灾人祸囤货居奇,倒卖粮草辎重等物之事便屡见不鲜,即便事情败露,朝廷派人侦查,原有的账目也会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而付之一炬。
但类似于这等欺上瞒下的手段只能应用于太平年景,不能触碰到朝廷的,否则即便是皇帝昏庸无愧,瞧不出其中的猫腻,朝中总还会有几名忠心耿耿的老臣站出来主持正义。
再一个,发国难财这等事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李大人可知晓这滦州城外已是饿殍遍地,如若朝廷知晓李大人的所作所为,恐怕就算李大人有九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同为一根绳上的蚂蚱,孙之獬哪怕鄙夷眼前李进为了谋财,不择手段,却也没有继续冷嘲热讽,而是摆出了一副关心的架势。
不知孙大人有何高见?
虽然李进表面上还算镇定,但他内心早已是不知所措。
这两日,他不断试图通过其余的手段拆东墙,补西墙,以掩饰州城粮仓已经告罄的事实,但眼下正值春寒料峭,并非那秋收之季,且州城各家富绅豪商府上储存的粮食大多卖往蓟镇,家中存粮有限,距离州城粮仓中应有的数目仍是相差甚远。
若是再不想个法子出来,只怕随着滦州城外的灾民越聚越多,他努力掩饰伪装的也要随之大白于天下。
高见谈不上,微微挑了挑眉,孙之獬的神情猛然变得激动起来,并压低了嗓音说道:如今永平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府城自顾不暇,完全顾不上咱们这边..
为今之计,只能由你我联手上书朝廷,夸大灾情程度,向朝廷索要粮草钱粮。
稍作沉吟之后,李进便抚掌而笑,孙大人快人快语,果然通透。
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是肯定指望不上了,只能通过向朝廷索要粮草,暂时渡过难关了。
至于事后如何解决州城中粮仓告罄的问题...
可是州城中粮仓的亏空..李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意有所指的说道:州城中粮仓的账本可是实打实的摆在那里,做不了假..
轻蔑的摇了摇头,身材瘦弱的孙之獬推开座椅,自顾自行至书房角落,盯着远处滦州城头上若隐若现的日月军旗,眼中泛起一抹复杂之色。
辽东的女真人和蒙古人已是蓄势待发,孙之獬的声音平淡如水,但在这幽静的书房中却是如同惊雷一般,吓得李进不慎打翻了桌案上的桌案,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直接浸透了他的官袍:用不了多久,女真人和蒙古人的大军便会越过崇山峻岭,出现在蓟镇关外..
届时朝廷分身乏术,如何能够顾得上一个小小的滦州?
咕噜。
勉强吞咽了一口唾沫,李进浑身上下抖如筛糠,不敢置信的追问道:此言为真?
他原本以为眼前的五经博士孙之獬,至多也就是一个像他这般,祖上与白莲教有些关系,或者干脆被白莲教用女色和金银腐蚀掉的贪官污吏,却没有想到这瞧上去其貌不扬的孙之獬,竟然与关外的女真人和蒙古人还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