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翻了个白眼。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对于张文宪选择离开,郑直没有责怪。对方尽了本份,家里又有老母亲的殷殷期盼,反而是他,连累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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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东厂从都察院找到的诏书抄本。”仁寿宫偏殿内,杨鹏恭敬的站在太子跟前,将一份题本放到御案前。
太子拿起抄本仔细看了起来,不多时道“看出啥?”
“一切都是中规中矩。”杨鹏老老实实回答“旨意是从刑科抄发,那么就意味着司礼监、内阁与刑科都知情。”
“刘阁老他们若是不在文渊阁,郑阁老可以使用内阁印信吗?”太子聪慧,立刻问。
“‘文渊阁银印’内阁有专人看守。”杨鹏老老实实道“哪怕去年刘首揆病养,依旧不曾换人。”
太子一愣,他是头一次听人讲这事。刘健那会被皇考晾在一边,不能进入内阁,可内阁的印却依旧被对方把持“怎么没瞅见郑阁老为这事上题本?”
毕竟郑直当时和另外三位辅臣斗的不可开交,这种好机会,对方不可能放过的。
“开始时郑阁老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十三提刑按察使司行文格式不符,拒绝签批。后来经过李阁老与谢阁老协调后,郑阁老才签批。不过都是签批之后由文渊阁典籍史策等人集中拿到制敕房盖印。”杨鹏立刻说明原委。
太子一听,有些无语,郑直可能压根不晓得签批之后,可以把章拿去值房使用“皇考可晓得这规矩?”
“晓得。”杨鹏恭敬回了一句。
“杨大监可曾晓得这份诏书?”太子又问。
“奴婢从未见过。”杨鹏斩钉截铁道“正月十一那日,郑阁老单独觐见时,先帝也从未给其遗诏。”
太子点点头“那就等着都察院拿出个结果吧。”
杨鹏应了一声,却又跪了下来。
“杨大监这是何意?”太子赶紧道“快起来。”
“奴婢年老体衰,实在当不得监国太子大用。”杨鹏立刻将想好的说辞讲了出来。因为小爷的特立独行,他只能一字不差的重复太子给他自个封的官职“奴婢求监国太子恩典,准奴婢卸下所有差事,为先帝司香。”
如今弘治帝刚驾崩,陵址都没有选好,自然谈不上司香,故而杨鹏指的是南京。作为皇明龙兴之地,南京虽然没有高皇帝以外的皇明其他帝王陵墓,却在皇宫供奉着灵位。
“杨大监是信不过俺?”太子有些不高兴“皇考突然离开,俺这里焦头烂额,离不开杨大监啊。”
“非奴婢自弃于监国太子,实在是监国太子跟前人才济济……”杨鹏偷窥太子脸色,记起暗中打听来的太子脾气,咬咬牙道“奴婢的侄儿去年被奸人残害,不曾想年中留下了个遗腹子。老奴恳求监国太子开恩,让奴婢将侄儿唯一的骨血抚养长大。”
太子语塞,斟酌片刻,叹口气“如此,俺就不勉强了。只是杨大监深得皇考看重,断不该没有体面,不如去南京做镇守太监。”
“监国太子对老奴的恩情太重。”杨鹏却道“正所谓忠孝不能两全,倘若俺得了差事又抚养侄孙,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请监国太子收回成命,有侄孙陪伴,老奴只求为先帝奉香就好。”
杨鹏讲的不伦不类,哪有给侄孙尽孝的,可是话糙理不糙,太子叹口气“如此,就随杨大监的心意吧。”
杨鹏压住喜悦,恭敬的叩拜之后,这才起身退了出去。原本他不是这么打算的,可谁也没想到皇爷刚刚登仙,局势就大变。眼瞅着郑直阁老危如累卵,他也只能抽身自保。至于皇爷之后为郑阁老安排的那些手段,自然也无用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显然小爷有自个的筹划,杨鹏作为奴婢,哪有多嘴的份。
太子收起题本,闭目养神。他感到了愤怒,不是对郑直,而是对刘健。旨意是明发的,咋可能不经过内阁。内阁之中旁人或许不晓得,刘健又咋可能不晓得,可是对方今日却冷眼旁观。甚至在移宫之时,提议将郑直支走。
而郑直下午不停讲‘不晓得’,当时在太子看来,就是想要置身事外,如今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记起皇考临终时的托付‘遇事多想’,这让太子感到了莫大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