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到霍拉巴尔的尸体旁,停下,低头俯视着。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地上丑陋的尸体,投向巷口之外那片闪烁着迷离霓虹、充斥着醉生梦死和更深沉黑暗的都市丛林。那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无穷无尽的……饥饿。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抬起手。那只苍白纤细的手,指向巷口之外,指向那灯红酒绿、人潮汹涌却在他眼中如同巨大狩猎场的城市深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般的意味。
巷子里,只有他冰冷的声音在死寂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生锈的铁皮上:
“下一个。”
寂静重新笼罩了肮脏的后巷。亚伯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巷口霓虹灯光无法触及的更深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留下霍拉巴尔那具开始僵硬的尸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诉说着无声的终结。
这时,少年右耳上方那张畸形的小脸缓缓地转动了一下。
“呜……”
冰凉浑浊的泪水,带着身体深处残余的温度,艰难地从那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渗了出来。
“……冷……”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歪斜的嘴巴里艰难地挤出。他感觉不到身体的冷热,这寒冷来自更深的地方,来自灵魂深处那个巨大的、永远无法填补的黑洞。
“哥哥,”少年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种干涩、沙哑、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毫无波澜“你又哭了。” 不是询问,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该隐那只巨大的眼睛转动了一下,艰难地聚焦在亚伯的脸上。看着那张本应属于自己的、此刻却空洞死寂的脸庞,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荒诞感再次攫住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气音。
“是他们害的。” 亚伯的声音冰冷地继续,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该隐混乱的意识里“那些……驱妖师。”
“如果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驱妖师……” 亚伯的指尖停留在该隐脸颊上一道扭曲的硬痂上,冰冷的触感让该隐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一颤“……对妈妈下了诅咒……我就不会被哥哥你……不小心‘吞掉’了……”
“那样……妈妈就不会痛……爸爸也不会恨你……我们就能一起……在妈妈肚子里长大……然后一起出生……一起长大……”
该隐那只巨大的眼睛里,浑浊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亚伯描述的画面……完整健康的兄弟……父母的笑脸……一个温暖的家……这些碎片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瞬间击中了他灵魂深处最深的渴望和永恒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