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青云宗山门外的青石板路上,一层薄霜在残月的清辉下泛着幽光。三匹雪蹄灵鹿并排而立,银白的皮毛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披着轻纱的仙兽。为首的马车车厢由整块寒玉雕琢而成,四角悬着的青铜铃铛在微风中轻晃,发出细碎的声响,惊醒了山道旁沉睡的松针。
苏小白呵出一口白气,指尖摩挲着最左侧母鹿颈间的鬃毛。这匹名叫 的灵鹿,睫毛上还凝着晨露,温润的杏眼透着不安。当他摸到鹿耳后方那道月牙形的浅色胎记时,月芽忽然打了个响鼻,温热的鼻息拂过他冻得发红的手背。它不安地甩动着蓬松的尾巴,铁蹄在石板上踏出细碎的声响,脖颈上的银铃随之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当声,惊飞了树梢上栖息的寒鸦。苏小白凑近鹿头,低声哼唱着杂役房里哄幼兽的歌谣,月芽这才渐渐安静下来,鼻尖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转瞬即逝的雾团,与山间晨雾融为一体。
都打起精神来! 张师兄猛地踹向车厢底部,经年累月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裂纹顺着铁环固定处蔓延开来。他的墨色劲装被山风掀起衣角,腰间的玄铁尺随着动作轻撞出泠泠声响,锋利的刃口还残留着三日前斩妖时的暗红血渍。说话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扫过队伍,特意在几个打着哈欠的弟子身上多停留半刻,这批玉髓草、回魂芝关乎山下三个镇子的疫病防治,若有闪失,你们担得起三百条人命?
苏小白握着缰绳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得几乎要掐进掌心。晨雾尚未散尽的官道上,林青烟月白色的裙摆宛如凝着霜雪的云霭,沾着晨露的绸缎紧贴小腿,随着她踮脚调整裙摆的动作,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弧线。发间那支白玉簪是他三日前在市集淘来的,此刻正悬在墨玉般的长发间,随着她俯身整理广袖的动作轻颤,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了一下,苏小白慌忙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月芽鬃毛里。温驯的马匹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异样,喷着温热的鼻息蹭了蹭他手背。他佯装检查马鞍系带,却在低头的瞬间瞥见林青烟垂落的一缕发丝,在晨风里晃荡着,像根无形的丝线,直直缠住了他慌乱的心跳。耳尖泛起的红晕顺着脖颈蔓延,连后颈细密的绒毛都仿佛被点燃,在晨雾里蒸腾起不易察觉的热气。
“出发!” 张师兄一声令下,三匹灵鹿同时迈开蹄子,车厢缓缓驶动。苏小白故意放慢脚步,让自己的位置稍稍落后于林青烟,这样既能看清她的背影,又不至于被发现。
山道如墨色巨龙蜿蜒盘卧,石阶缝隙里藏着经年累月的苔痕,被晨露浸润得发亮。两旁竹林似身着翠衣的修行者,在山风拂过时齐声吟诵,竹叶相互摩挲的沙沙声中,忽有几颗晶莹露珠坠落,砸在青石板上迸出碎玉般的水花,惊起藏匿在石缝间的灰褐甲虫。
山腰间的雾气最是缠绵,时而化作缥缈的玉带缠绕古松,时而凝成半透明的帷幕遮掩崖壁上的赤色符文。初升的朝阳刺破云层,万道金光倾泻而下,与薄雾碰撞出虹霓般的光晕,远处隐约可见的飞瀑在光影交错间若隐若现,水珠飞溅处竟有七彩流光流转,恍惚间仿佛踏入仙人遗落的琉璃幻境。
林青烟的步伐轻盈而稳健,每一步都踩在石板的接缝处,仿佛经过精确计算。她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苏小白看着她挺拔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感,就像有她在身边,再危险的地方也变得不可怕了。
“苏师弟,” 林青烟突然回过头,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你牵的灵鹿好像不太舒服。”
苏小白吓了一跳,连忙看向月芽。只见它正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啊?可能是…… 可能是山路太陡了吧。” 他结结巴巴地说,脸颊发烫,不知道林青烟是不是发现了自己一直在偷看她。
林青烟走到月芽身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它的脖颈。月芽似乎很喜欢她的触碰,渐渐安静下来,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它是饿了。” 林青烟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把灵草,递到月芽嘴边,“这种‘凝露草’对灵鹿很好,你以后可以多准备一些。”
苏小白看着她温柔的侧脸,阳光透过雾气洒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突然觉得,这个平日里清冷如冰山的师姐,其实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谢…… 谢谢林师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连忙从自己的布袋里也掏出一些灵草,学着林青烟的样子喂给月芽。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灵鹿的蹄声和风吹过竹林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苏小白能闻到林青烟身上淡淡的兰草香,那味道像山间的清泉,让他心里痒痒的,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你好像很紧张?” 林青烟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小白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的孩子,慌忙摆手:“没…… 没有啊,我只是…… 只是在想任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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