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 林雅茹咳着问道,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嘶哑声响,每咳一下,单薄的肩膀就剧烈地抖一颤。
梁文君再也忍不住,几乎是踉跄着趋至床前,慌乱中差点绊到脚边的矮凳。她先一把推开蒙着灰的窗棂 —— 春日的日光斜斜涌入,在满地尘埃里投下光柱,稍稍冲淡了满室秽气。随即颤抖着伸手,轻轻握住林雅茹枯瘦的手,那手凉得像块冰,指节突出得硌人,皮肤干得起了皱,却还能摸到当年戴玉镯留下的浅浅勒痕。“林姨,是我。” 她声音发颤,刚说完就见林雅茹茫然地转动着眼珠,眼白浑浊得没有一丝神采,才惊觉她竟已盲了,忙俯下身,把脸凑得更近些,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我是文君啊!梁文君!您摸摸,是我!”
“文君?” 林雅茹的身子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般,随即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了梁文君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挣扎着要撑起身,另一只手在床板上胡乱摸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真是你?”
“是我,林姨!我回来了!” 梁文君赶紧伸臂环住她的肩,小心翼翼地扶她靠坐起来,又顺手拉过床尾的破棉枕垫在她背后。泪水早已砸落下来,滴在林雅茹手背上,烫得她瑟缩了一下。
林雅茹循着哭声的方向,缓缓抬起手,粗糙的掌心在梁文君脸颊上细细摩挲,从眉骨摸到下颌,指尖颤巍巍地勾了勾她的耳垂 —— 那是当年林雅茹常做的动作,每次文君练琴累了,她都这样勾着她的耳垂笑说 “歇歇吧”。“瘦了……” 她的声音里混着哭腔,尾音还带着未散的咳意,“下巴都尖了,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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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苦,林姨!” 梁文君攥紧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流得更凶,“是您…… 您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傻孩子,别哭……” 林雅茹喘息着,另一只手艰难地抬起,用沾着灰的帕子胡乱擦着梁文君的泪,可她自己的眼角也渗出了浑浊的泪,顺着眼角的细纹往下淌,“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前几日还梦见你穿着当年那件粉绸裙,梳着双丫髻…… 能在死前见你一面,已是天赐的缘分。”
“不会的!” 梁文君猛地摇头,泪水溅在林雅茹枯皱的手背上,“林姨,您别这么说,正值盛年!我这就带您出去,请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您的!”
“不必了……” 林雅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慌忙用手帕捂住嘴,帕子落下时,梁文君看见上面溅了点点猩红。她喘得几乎背过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单薄的中衣都跟着颤动,“没用的…… 那些人灌的药伤了根基,牢狱之苦也熬垮了身子…… 你顾好自己就好,别再卷进这些是非里。”
梁文君慌忙转身,在满是灰尘的小几上找到缺了口的瓷碗,倒了半碗温水。她先自己抿了一口试温,怕烫着林雅茹,才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下巴,把碗沿凑到她唇边,一点点喂进去。“慢点喝,林姨。” 她轻声哄着,像当年林雅茹照顾生病的她时一样。
待林雅茹气息稍平,靠在枕上喘着气,梁文君才轻轻顺着她的背,柔声问:“翠香楼怎会交给文心打理?她方才带我来这儿,眼神怪怪的…… 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和文笑他们走后没多久,王世充便借着裴氏造反案子中孟文博的出现查抄了翠香楼。” 林雅茹缓缓道,每说几个字就停一停,喘口气,“好在楼里与朝中官员素有往来,没过几日便解了封。可我作为管理者终究被裴氏谋反案牵连…… ” 她的手抚上自己的眼睛,指腹摩挲着眼睑,“后来眼睛就看不见了,身子也垮得快。”
梁文君的心像被针扎着疼,她轻轻按着林雅茹的手,帮她顺着眼周的皮肤,指尖能摸到细微的疤痕。“他们怎么敢……” 她咬牙,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