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极南,瀚海秘境深处。

咸涩刺骨的海风卷着冰冷水汽,狂暴地拍打在礁石上。

臧剑玉一身玄色鲛绡劲装,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形,领口袖口精致的银线海浪纹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芒。

乌发被一枚暗金纹饰的发冠一丝不苟地束紧,露出清俊却冷冽如冰刃的眉眼。

他右手稳稳横握本命剑“栖梧”,剑身嗡鸣,蓄势待发。

前方巨大的黑色礁石之上,一头赤瞳金鳞的蛟龙盘踞如山,碗口大的鳞片折射出令人心悸的灼灼金光。

它巨大的龙尾每一次拍击海面,都掀起滔天巨浪,裹挟着足以碾碎山岳的磅礴威压,直直向礁石上那道孤绝的身影轰然砸下。

………

池修远兄妹拿到清灵草后,片刻不敢耽搁,当天便火速离开了危机四伏的千嶂山,寻到最近一处大型拍卖场,以最快的速度将其脱手。

拿到沉甸甸的灵石和急需的丹药,池修远果断带着妹妹池漫兮一路向东疾行。

他深知自己现在绝非杨老邪的对手,必须赶在对方从千嶂山脱困报复之前,远遁他方避祸。

岁月无声流淌,枯荣轮转。

覃故在死寂的崖底,尝试无数次御剑飞升,可此地诡异莫名,体内灵力明明运转无碍,却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一丝一毫都无法透出体外,更遑论驱动飞剑。

无奈,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脚,在这片被岩石和白骨统治的荒芜坟场中,一寸寸地探索可能的生路。

日复一日,除了嶙峋怪石和遍地散落的森森白骨,再无任何活物踪迹,也望不到这绝域的尽头。

这崖底,像是一个被诸天彻底遗忘和抛弃的囚笼。

覃故走不到尽头便转换了思路。

他开始仔细检查地上的白骨,试图从中发现不同寻常之处,或是观察周围的岩壁,寻找可能存在的机关或阵法残留的痕迹。

他捡起一根根形态各异的骨头,摩挲着岩壁冰冷的纹路,翻开大大小小的石块……几番搜寻下来,覃故苍白的脸上因用力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体力消耗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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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疲惫地席地而坐,心中掠过一丝“难道真要困死于此”的阴霾,目光却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刚刚触摸过的那片岩壁上,有什么图案极其短暂地一闪而过。

覃故猛地起身,疾步回到那处岩壁前。

石壁粗糙冰冷,刚才的图案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覃故试探性地将手掌按在方才出现异样的位置。一息、两息……毫无反应。

就在覃故以为自己身体虚弱出现了幻视,或是被此地的死寂逼出了幻觉,准备收回手时——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吸力猛地从掌心传来,力量之大,将他整个人狠狠拽向前方。

眼前骤然一黑——

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已然天翻地覆。

群山环抱,云雾如腰带缠绕山腰。

一片古朴的吊脚楼群依着陡峭的山坡层叠而建,木色沉暗,透着岁月的沧桑。

木柱撑起离地的底层,上层住人,覆盖着厚重的青瓦。

许多楼宇显出倾颓之态,梁柱歪斜。

袅袅炊烟升起,狭窄的青石阶小路蜿蜒其间,石缝里爬满了深绿色的湿滑苔藓。

覃故还未及适应这环境的骤变,一只温暖的手掌便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拉得他一个趔趄。

“云初!快!快去祠堂!爷爷和族老们都在等你呢!” 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响起,伴随着身上繁复银饰碰撞的叮当声。

覃故稳住身形,视线聚焦。

眼前是一位穿着艳丽花纹服饰、头戴精美银饰的少女。

覃故被她不由分说地拉着,在湿滑的石阶和曲折的巷道间一路狂奔,最终被拉进了一座肃穆的祠堂。

祠堂内气氛凝重。

覃故目光所及,七位须发皆白、面容肃然的老者分坐两侧,主位之上的那位面容慈祥却难掩病容。

少女将覃故带到祠堂中央,松开手,快步跑到主位老者身边,邀功似地道:“爷爷,我把云初带来了!”

老者慈爱地点点头:“好芊芊,站到爷爷身后来吧。”

覃故看着满堂目光聚焦于己的族老,心中疑窦丛生,面上却维持着惯有的平静。

主位老者待芊芊站定,抬眸看向覃故,眼神复杂,带着期许,也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惋惜:“云初,可知今日我与诸位族老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覃故微微摇头,沉默以对。

他不是云初,自然无从知晓。

老者目光愈发慈和,语气却沉重:“天地灵气复苏,灵根出现,踏上仙途者如过江之鲫。而我们判官一脉……日渐凋零,走向没落。”

“如今这世间,仅存的判官正统,便只剩下我们这一支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覃故:“你天资卓绝,年纪轻轻便能同时驾驭六只傀,乃是我族数千年来天赋最为出众的判官。我们商议决定,想将你……送入松木山修行。你……可愿意?”

覃故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

站在老者身后的芊芊见覃故不语,急得额角冒汗,忍不住脱口催促:“云初!你不是一直说,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进入松木山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你还在犹豫什么呀?”

“芊芊!”主位老者沉声呵斥,显然对少女的插话极为不满。

芊芊被爷爷一喝,立刻噤声,委屈地咬住下唇,一双大眼睛紧盯着覃故,满是困惑和急切。

覃故虽对“判官”一无所知,更不明白此地的底细,也不清楚他们为何将自己错认为“云初”,以及那“松木山”究竟是何所在,但眼下这情势,拒绝显然并非明智之举。

心念电转,覃故决定先应承下来,走一步看一步,日后再图打算。

“我愿意。” 覃故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在祠堂内响起。

此言一出,覃故敏锐地感觉到,祠堂内那几乎凝固的沉重氛围,瞬间松动了许多,仿佛众人心头一块巨石悄然落地,空气中弥漫开一种如释重负的气息。

主位老者眼中顿时爆发出欣慰的光彩,连声道:“好!好!好!你既愿意,便速速回去准备行装。三日后,我与诸位族老,亲自送你入松木山!”

老者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路上需注意的事项,便让覃故和芊芊先行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祠堂大门。

走廊,芊芊走在前面,银铃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来,踮起脚尖凑到覃故面前,距离极近。

少女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浓重的疑惑、怀疑、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云初,”她盯着覃故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今天……很不对劲啊?”

覃故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面上却镇定如常,反问道:“哪里不对劲?我不是一直如此么?”

芊芊稍稍退后半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上下下地仔细扫视着覃故,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但就是感觉……很陌生。特别是今天爷爷说要送你去松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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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眼神锐利,“你眼里没有半点欣喜,只有……疑惑?你好像……不知道松木山是什么地方一样?”

覃故掌心悄然沁出一层薄汗,心跳如擂鼓,脸上却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被误解的无奈笑容:“我怎会不欣喜?进入松木山是我毕生所求。”

“只是……”

“只是之前族老们商议此事,我连一丝风声都未曾听闻。今日你突然将我拉到祠堂,这消息来得太过突兀,我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没能反应过来罢了。”

说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双眼弯成欣喜的月牙,眸子里瞬间迸发出强烈狂喜,似是夙愿得偿的狂喜光芒。

芊芊眼中的怀疑和审视,在覃故这番解释和逼真的“狂喜”表演下,终于一点点消散。

她困惑地歪了歪头,小声嘟囔:“……真的是这样吗?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覃故不再多言,任由芊芊自己去脑补。

他眼下最大的困境是知道“云初”的住处在哪里。

覃故脑中快速盘算着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从眼前这少女口中套出地址。

刚打好腹稿,准备开口——

芊芊却再次猝不及防地凑了上来。

少女身上带着一种空谷幽兰般的淡淡清香,气息拂过覃故的脸颊:“那个……今天这事,我向你道歉。”

她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羞赧,“其实爷爷之前交代过我,让我先给你透点口风……但我、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就没提前告诉你。你能……原谅我吗?”

她抬起眼,眼神忐忑不安,像受惊的小鹿,纯净得让人难以苛责。

芊芊凑得太近,覃故不动声色地微微后仰了仰头,颔首道:“无妨。”

芊芊立刻如释重负,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

随即,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慢慢退后一步站直,低头绞着手指,语气变得有些沮丧和不好意思:“云初……你既然要去松木山了……那……那你那些记满了心得的手札笔记……能不能……借给我看看呀?”

芊芊仰起头,眼中满是恳求和一丝不甘:“你知道的,我天赋远不如你,现在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操控两只傀……”

“爷爷总让我不要强求……可我……我真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