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充满敌意的许城,使团一路北上,气氛却并未因此变得轻松。越往安国腹地行进,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无形的压力便越是沉重。安国的风物与梧国迥异,建筑更为粗犷,百姓的言行举止间也带着一股边地特有的彪悍与直率,看向使团车驾的目光,好奇有之,审视有之,更多的则是一种隐晦的、基于国别对立的冷漠。
任如意依旧独来独往,大部分时间待在自己的马车里,或是当队伍停下休整时,寻个僻静角落,远远避开众人。她膝上那块包裹着玉葫芦碎片的手帕,几乎从不离身,仿佛那是她与过往唯一的联系,也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冰冷基石。她对杨盈的教导并未停止,但方式更为严苛直接,往往三言两语点出要害,便不再多言,留下杨盈自己消化体会。杨盈经历了许城之辱,心性似乎坚韧了些,虽仍惧怕任如意的冷脸,却也更努力地学习,不敢有丝毫懈怠。
宁远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无力感与日俱增。他试图打破僵局,偶尔在行程中与任如意商讨局势,她的回应永远精准而简短,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他与钱昭、于十三等人的关系也因任如意而变得微妙,虽不至于影响公务,但那份曾经并肩作战、毫无保留的信任,终究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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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使团抵达了安国中部重镇——景城附近,并未直接入城,而是在城外一处较为隐蔽的河谷地带扎营。景城地理位置关键,水陆交通便利,商贸发达,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情况远比许城复杂。
一扎营,宁远舟便立刻试图联系六道堂布置在安国内部的暗桩,获取关于安都最新动向、尤其是关于安帝身体状况、几位皇子势力消长以及长庆侯李同光近期动态的关键情报。然而,派出去的人陆续带回的消息,却让宁远舟的眉头越锁越紧。
“头儿,城东的茶楼暗桩……联系不上了。据周边眼线说,前几天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盘查过那里,之后老板就换了人。”
“码头货栈的联络点也断了,说是前些日子漕帮争斗,波及了那里,现在一片混乱,找不到我们的人。”
“城内的几个隐秘标记,要么被破坏,要么没有任何回应……”
情况很不乐观。六道堂在安国的情报网络,似乎在他们抵达景城附近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滞和破坏。这绝非巧合!
于十三摇着折扇,脸上没了往日的轻松:“看来,有人不欢迎我们,而且能量不小,能在我们到来之前,就精准地掐断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钱昭沉声道:“可能是丹阳王的人提前做了手脚,也可能是安国方面有人不想我们顺利得到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