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时光,在担忧与沉寂中悄然流逝。安阳城入了深冬,又渐渐染上早春的微绿,凌氏医馆的日子仿佛回到了过去的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始终潜藏着一份悬而未落的牵挂。
直至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
医馆即将打烊,凌尘正低头整理着一天的脉案,忽闻门外传来一阵略显踉跄却异常熟悉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只见一个身影逆着昏黄的光线,倚在门框上。
是鹫儿。
他回来了。一身风尘仆仆,原本合身的劲装多处破损,沾着早已干涸发暗的血迹和泥污。脸上添了几道细小的新疤,唇色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历经生死险境、最终凯旋而归的倨傲与亢奋。他站得并不十分稳,却刻意挺直了脊梁,仿佛一杆刚刚历经风雨、却终于刺破苍穹的标枪。
“先生,我回来了。”鹫儿的声音带着沙哑,却透着一股扬眉吐气的意味。
凌尘的心先是猛地一松,随即又因他这一身狼狈而紧紧揪起。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上前:“回来就好!快进来!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几乎是同时,后院通往小巷的门被无声推开,任辛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般出现。他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他的目光如冷电般扫过鹫儿全身,将他那副“功成名就”却又伤痕累累的模样尽收眼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却并未立刻开口。
鹫儿在凌尘的搀扶下,有些逞强地走到院中石凳坐下。灯光下,更能看清他衣袍裂口下的绷带和淤青。
“没事,都是小伤。”鹫儿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语气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想要倾诉的冲动,“先生,师父,你们不知道,这次任务……”
他开始讲述。语速很快,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夸张与渲染,描述着他如何孤身潜入目标之地,如何机智地躲过层层盘查,如何与看守周旋斗智,最后又如何在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中,以轻伤为代价,成功地夺取了关键信物,完成了任务。他的脸上洋溢着混合着疲惫与兴奋的光彩,那是一种初次凭借自身力量完成艰难使命的巨大成就感。
凌尘听得心惊肉跳,手下动作却不停,迅速取来药箱,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被血黏住的衣袖,为他清洗伤口、上药、重新包扎。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眉头始终紧锁着,为那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口而心疼。
然而,就在鹫儿讲到如何“戏耍”那些追兵、语气最为得意之时,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当头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