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透过医馆的支摘窗,在青砖地上铺开斑驳的光影。凌尘正低头研磨三七粉,药碾子与臼钵碰撞出规律的轻响。门帘突然被掀开,带进初夏傍晚的暖风与血腥气。
鹫儿站在门口,左手捂着右臂,指缝间渗出的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门槛上绽开暗红的花。少年脸色苍白,唇瓣紧抿,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像是受伤后仍不肯低头的幼兽。
过来。凌尘放下药杵,声音平静得像在招呼寻常病患。她打开药柜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个白瓷小罐。罐身没有任何纹饰,只在盖子上用朱砂点了个小小的圆。
鹫儿沉默地坐在诊椅上,看着凌尘用剪子剪开他早已被血浸透的袖管。伤口很深,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皮肉翻卷着露出白骨。凌尘清洗伤口时,少年肌肉绷紧,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始终一声不吭。
忍着些。凌尘轻声道,指尖蘸取白罐中的药膏。那药膏呈淡金色,带着奇异的清香,与她平日所用的伤药截然不同。
药膏触到伤口的瞬间,鹫儿突然颤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这是...生肌玉脂膏?
凌尘手下动作未停,语气依旧平淡:自己试着配的,效果似乎比市面上的好些。
鹫儿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凌尘的动作。那药膏触体生凉,很快止住了血,疼痛也减轻大半。他认得这药——去年二皇子围猎时坠马,陛下特赐的御药就是这般色泽与香气。当时太医说过,这一盒价值百金。
凌尘仔细包扎好伤口,最后系了个利落的结。她转身清洗双手时,鹫儿突然开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凌尘侧头看他,夕阳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
这药很贵重。少年声音干涩,给我用...浪费了。
凌尘擦干手,从抽屉里又取出个一模一样的白罐,轻轻推到他面前:药就是用来治伤的。带回去,早晚各敷一次。她顿了顿,又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在城东回春堂买的。
鹫儿盯着那白罐,久久没有动作。他眼中闪过诸多情绪——惊讶、困惑、戒备,最后都沉淀为一种复杂的暗光。他小心地收起药罐,指尖在罐身上摩挲了好几下。
自那日后,鹫儿每日训练结束后都会来医馆。有时是带着新添的伤口,有时只是坐在角落里看凌尘问诊。
任辛在的时候,医馆里总是充斥着金铁交击般的紧张气氛。师徒二人常常带着一身伤痕而来,一个比一个沉默。凌尘便在这沉默中为他们处理伤口,银针穿过皮肉时只有轻微的嘶嘶声。
筋腱伤到了,三日不可握剑。某次为鹫儿包扎时,凌尘轻声道。
任辛抱臂立在窗边,闻言眉头一皱:明日加练左手剑。
鹫儿低头应了声,凌尘看见他指尖掐进了掌心。她不动声色地在绷带里多垫了层软布,动作轻得像是一片羽毛落下。
任辛不在时,医馆的气氛便柔和许多。凌尘会让鹫儿帮忙拣药,教他辨认药材的性状与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