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纯粹的黑色,像浓缩的阴影,从人影身上冒出来,贴着地面蔓延,碰到发光晶体的光时,光会被吞噬一点,留下一小片黑暗。每一丝黑色魔力都带着吞噬一切的压迫感,让他的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大厅中央的发光晶体似乎真的被这股魔力影响了,光芒开始忽明忽暗,像快要熄灭的蜡烛。金属球表面的淡蓝光晕也随之颤抖,光芒一点点变弱,像是在畏惧那股黑色魔力,连之前逸散的细纱般的魔力,都悄悄缩回了球体内。
“谁?”
林恩开口,声音比他预想的更沙哑,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死死盯着那个人影,看着对方一步步从阴影里走出,步伐沉稳得可怕,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准计算,距离、速度、角度都分毫不差,像是在执行某种程序。
他的目光落在人影的兜帽上,想看清里面的脸,却只看到一片更深的黑暗,仿佛能吸走人的视线。
艾莉娅的弓箭已经完全拉开,箭尖附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那银辉是星辰魔力凝聚到极致的表现,像一层薄霜覆盖在箭尖,在昏暗的大厅里格外显眼。
她的呼吸放得极轻,只有鼻翼微微颤动,目光紧紧锁定着人影的胸口。
那是魔力核心最可能的位置。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声音压得更低:“林恩,别轻举妄动。这人的魔力等级至少在灵醒级以上,甚至可能……已经触摸到了域主级的门槛。”
她没说下去,但林恩和橡木都懂。灵醒级的魔法师就能单独对抗一支小队,而域主级,是他们目前连仰望都难以触及的境界。
传闻域主级魔法师能单手摧毁一座小镇,魔力足以扭曲空间,他们三个加起来,恐怕都不够对方一只手打。
橡木悄悄后退了半步,将林恩和艾莉娅护在身后几分。
他的身体微微弓起,像准备扑出去的野兽,周身的自然魔力开始快速流转,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地面上那些细小的金属碎屑在魔力的牵引下,围着他的脚边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偶尔有碎屑碰撞,发出“叮”的轻响。他的脸色很沉,眼底带着一丝凝重:“你的魔力……是什么来路?”
橡木的声音带着德鲁伊特有的沉稳,却也藏着一丝紧绷:“这里是机械遗族的圣坛,存放着他们的核心装置,不是你这种修炼黑暗魔力的人该来的地方。”
人影没有回答。他继续朝着大厅中央走来,黑袍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兜帽里的黑暗始终没有变化。
随着他的靠近,林恩越发觉得那股魔力有些熟悉。不是熟悉的友好,而是熟悉的违和感。
他猛地想起父亲日记里的一句话,那一页的字迹很潦草,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符文,标注着“危险”:“皇族权臣的魔力往往带着‘掠夺性’,他们习惯用魔力压制一切,如同帝王掌控臣民,连空气里的生机都要吸进自己体内。”
当时他不懂“掠夺性”是什么意思,现在看到人影的魔力,才彻底明白。
那股黑色魔力不仅在扩散,还在悄悄吸收周围的魔力,包括金属球逸散的淡蓝魔力,甚至是他体内的枯荣魔力,都有点想往外跑的趋势。
就在人影走到发光晶体正下方时,他停下了脚步。
晶体的光芒恰好落在他的身上,将黑袍的阴影驱散了几分。
那人缓缓抬起手,手指修长,指甲却泛着淡淡的青黑色,像是涂了一层毒。他抓住兜帽的边缘,动作很慢,像是在享受三人紧张的目光,指尖轻轻一掀,兜帽落下,露出了他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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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他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张脸。
那是一张他刻在骨子里的脸,和他房间里挂着的父亲画像一模一样。
画像里的父亲是二十五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研究服,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机械表,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眉骨处那道浅浅的疤痕。
是当年研究魔力装置时被碎片划伤的,母亲说那是父亲的“勋章”。眼前这人的脸上,连那道疤痕的位置、长度都分毫不差,甚至连皮肤的纹理,都和画像里的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上来。
小时候,父亲抱着他坐在书房里,用胡茬蹭他的脸颊,笑着给他讲机械魔力的故事,说“等你长大,我们一起做最厉害的魔力装置”;母亲对着画像流泪,手指轻轻抚摸画像里父亲的脸,说“你父亲要是还在,肯定会为你骄傲”;他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父亲,伸手想抱,却只抓到一片空气,父亲的笑容在梦里慢慢消散,只留下他一个人在黑暗里哭。
这些画面和眼前的人影重叠在一起,让林恩的心脏像被泡在温水里,所有的警惕、所有的怀疑,在看到这张脸的瞬间都被冲得七零八落。
他甚至忘了身后的艾莉娅和橡木,忘了周围的危险,忘了怀里发烫的植物催生源,只盯着那人的眼睛,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可……不对劲。
林恩的心脏像是被一盆冷水浇透,从头凉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