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手中,都死死攥着一页从打字机上扯下的纸,上面的字迹因主人的用力而变得模糊,但内容却清晰可辨:“若‘止’可动,则一切皆假。”
一名随行的药师检查后,低声对周砚道:“是强行输入某种与系统底层逻辑相悖的‘否定义符’,导致系统过载崩溃,他们的脑部也因瞬间遭受了无法承受的高频思维震荡而陷入休克。”
周砚冷哼一声。
这些人毕生致力于将玄妙的卦象转化为绝对精准、不容置疑的“标准语辞”,构建了一个封闭而完美的逻辑牢笼。
而白桃的“哑台”,让代表“艮”(止)的静态概念,通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动”了起来。
这个简单直观的视觉冲击,对于他们那僵化的思维系统而言,无异于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循环,一个足以让整个大厦崩塌的悖论。
他在屋内的保险柜中,找到了一枚尚未启用的黄铜印章,印钮是只狰狞的螭虎,印面刻着四个篆字:“丙八·统辞”。
“他们终于,把自己给绕死了。”周砚拿起那枚冰冷的铜印,语气中没有半分同情。
三日后的清晨,天色微明,一场夜雨刚刚停歇。
白桃独自一人,再次回到了忠烈戏园。
戏台上一片狼藉,昨夜布置的祭坛已被风雨打得七零八落。
那些混杂着八方泥土的土堆被冲刷得不成样子,八只倒扣的粗瓷碗也翻倒在地,积满了浑浊的雨水。
然而,就在这片破败之中,却有一处景象让她停住了脚步。
在那歪斜八卦阵的正中央,那支原本倒插在碗底的素香,不知何时被风吹落,斜斜地倚在一块碎瓦上。
碗倒了,土散了,但它,竟然还在燃烧。
一缕青白色的火苗,在湿润的晨风中静静地跳动着,没有一丝烟气,仿佛不是凡间的火焰。
雨水打湿了香身,却未能将它浇灭。
白桃缓缓走过去,在那支奇异的素香前蹲下身。
她凝视着那朵幽静的、不合常理的火苗,沉默了许久。
远处巷口,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伫立,是陆九。
他手中的巡更铃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截不知从哪儿折来的枯枝。
他没有走近,只是远远地朝着她的背影,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走入了尚未散尽的晨雾之中。
而在遥远的城南,一间终年不见天日的暗室里,那台被梅氏春娥视若性命的老旧收音机,在沉寂了数日之后,机身上的指示灯突然再次亮起。
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过后,一个断断续续、仿佛从极深远之处传来的女声,在房间里响起。
那声音,竟是梅氏春娥真实的原声录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沙哑:
“儿啊……记得……回家吃饭。”
话音刚落,收音机“咔”的一声,自行熄灭,指示灯也彻底暗了下去,室内重归死寂。
戏园里,白桃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那支仍在燃烧的素香。
香身冰凉湿润,唯有顶端的火苗,传来一种奇异的、并不灼人的温热。
她缓缓将香扶正,插回旁边一只倾倒的碗心泥土中。
青白色的火苗,在晨光中,显得愈发诡异而圣洁。
她看着它,仿佛在看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物,一个必须被妥善保管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