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心神,跟着香气走,不要抵抗任何浮现的画面。”白桃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力量。
烟气袅袅,异香弥漫。
陆九的意识渐渐沉沦,坠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半炷香即将燃尽,他的身体突然开始轻微地颤抖,嘴里发出了梦呓般的低语:“……他在地下……在地下讲课……墙上挂着先天八卦图,可是……可是图上八个名字,都在流血……”
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充满了孩童般的恐惧:“他说……他说:‘记住,遗忘才是救国。’”
话音未落,那尊铜制香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推了一下,“哐当”一声翻倒在地,炉火骤然熄灭,满室的烟气瞬间被一股寒意冲得一干二净。
翌日清晨,药堂半开的门前,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只半旧的木匣。
没有署名,没有字条。
周砚上前谨慎地打开,发现里面只放着一样东西——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布方巾。
那是旧时街头卦摊先生用来铺摊的布,颜色已经洗得发白,但边缘处用白线绣着的“乾元”二字,针脚细密却略显凌乱,看得出是出自一个视力不佳的盲人之手。
沈既济晚年,确实因目疾而近乎失明。
而在蓝布巾的正中央,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
铜钱正面朝上,但显露的并非代表“乾”的纹样,而是三条断开的阴爻——坤卦。
白桃走上前,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块粗糙的蓝布,良久,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师父的卦摊没人摆了,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名字了。”
她抬起眼,看着陆九和周砚,声音清冽如冰:“他把自己活成了‘地’,活成了坤卦,甘愿承载一切,埋在所有人的下面,支撑着这个见不得光的局。”
说罢,她伸手将那枚坤卦铜钱拈起,收入袖中,转身朝向药堂内堂。
“该我们上香了。”她的背影决绝而利落,“不是祭他,是烧他的局。”
陆九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只空空如也的木匣,心中那股被欺骗的怒火,此刻竟被一种更为森寒的战栗所取代。
沈既济,这个已经死去的人,依然像一片无处不在的阴影,笼罩着他们。
白桃走进内室,将那枚铜钱摊在掌心。
她没有立刻去分析卦象的深意,而是作为一个医者和用毒的行家,本能地用指腹细细摩挲着钱币的表面。
铜质冰冷,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但在这熟悉的触感之下,似乎还隐藏着某种极其细微的、非金属的颗粒感。
她将铜钱紧紧攥在掌心,那冰冷的触感与方才指尖沾染的石碑粉末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吸附光线的黏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