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回到唤名学堂,没有声张她在碑林和陆九在浆坊的发现。
她只是召集了几个信得过的学徒,再次去了那片墓园。
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一座坟蟊,而是在碑林中央的一片空地上,挖了一个三尺见方、一尺来深的浅坑。
坑底铺上厚实的防水油布,引来附近山涧的活水,注满,形成了一方小小的水池。
白桃给它取名“静听池”。
她告诉学徒们,每日清晨,只需向池中投放数十片空白的桑叶即可。
桑叶质地坚韧,遇水不易腐烂,且叶面光滑,便于留痕。
第一天,桑叶静静漂浮,毫无变化。
第二天,依旧如故。
到了第三日清晨,当白桃再次来到池边时,她看到其中一片桑叶的背面,隐约浮现出一行淡红色的字迹。
那颜色极浅,仿佛胭脂溶于水,字迹纤细,带着孩童般的笔触:“妈妈,你说过我哭声像铃铛。”
学徒们围上来看,都啧啧称奇,以为是神明显灵。
白桃却屏退众人,独自将那片桑叶捞起。
她取出银针,这一次,没有去刮,而是将针尖刺入自己指尖,逼出一滴血珠,滴在那淡红的字迹上。
这是药王宗秘传的“血影显文术”,能以自身气血为引,勘验外来血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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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血珠落在字迹上,并未散开,而是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迅速与那淡红的颜色融为一体,让那行字变得清晰了数倍,颜色也转为一种沉郁的暗红。
果然,这“墨水”里掺了极微量的血液。
从血气反应的迟滞和晦暗来看,留下这滴血的人,气血两亏,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白桃将叶片重新放回水中,面上不动声色。
她只对闻讯赶来的学堂管事吩咐道:“去,多准备几筐新鲜干净的桑叶,就放在池子边上。告诉外面的人,这是祈福用的,若有心人想为逝者写点什么,可以随意取用。”
消息传开,有人说唤名学堂的白桃小姐是活菩萨,也有人说她故弄玄虚。
但无论如何,静听池畔,那几筐青翠的桑叶,每日都在减少。
而池中,也开始陆陆续续出现更多带着字的叶子。
“我不想死,我想回家。”
“爹,他们打我,好疼。”
“妹妹,哥哥没能保护你。”
字迹或红或黑,或深或浅,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被强行中断的故事。
这天夜里,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一道身影借着月色,在碑林外的老槐树上潜伏着。
正是乔装成拾荒老丐的陆九。
他屏息凝神,双眼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通往墓园的小径。
终于,一个瘦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那人佝偻着背,走得很慢,袖口似乎在不断地往下滴水,在干燥的土路上留下一串湿痕。
只见她熟门熟路地走进碑林,没有去静听池,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叠湿漉漉的纸,走到一座无名碑前,跪下,将其中一张纸仔细地压在石碑底部的缝隙里。